聖靈教的總壇距離史萊克城足有三四個魂導列車大站的距離,盡管三人馬不停蹄地徹夜趕路,等虞熙他們抵達史萊克城時,早已是天光乍破。
距離發動襲擊的時間,已過去八個多小時。
清晨,五點三十七分。
史萊克城。
昔日的人聲鼎沸,如今放眼望去,一片死寂,滿目蒼夷。
城牆消失了,學院夷平了,海神島不見了,海神湖幹涸了,一切生機統統化為烏有。
眼前一片漆黑,隻留下一個沉入地底、足有千丈的巨坑。
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留下。
一幹二淨的。
寒風蕭瑟,吹得虞熙心寒。
她硬撐了一路的身子不禁一軟,癱坐在這片死寂的黑色土地上。
史萊克沒了?
阿瀾......死了?
不!
她不信!
虞熙雙手劇烈的顫抖着,她死死咬住唇瓣,拿出通訊器,卻屢屢摁錯号碼。
一旁的邪月和紫鱗也被眼前這副慘烈光景深深震撼住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巨坑,腦海裡隻剩下兩個字。
完了。
等到虞熙終于撥對了号碼,通訊器那頭卻無人接聽。
機器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三人之間。
虞熙猛地咳出一口血,紫鱗想要扶她卻被她一把撥開,動作太大把剛剛縫合好的傷口再度撕裂,汩汩冒血。
而她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撥打葉星瀾的号碼,眉目陰戾執拗。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在她不知道第幾次輸入号碼時,邪月終于忍不住出手制止了虞熙的動作。
他單膝跪在她面前,一隻手摁住對方的通訊器,面色沉重地道:“小姐,别再打了......”
“......為什麼?”
少女輕聲問道。
她直勾勾地注視着邪月,神情異常地冷靜,連身體都不再顫抖了,但邪月和紫鱗卻嗅到一股暴風雨前的平靜。
隻因那雙瞳孔深處早已染上了偏執的瘋狂,隐隐約約的,分明時将要崩潰壞掉。
如果邪月敢說錯一個字,下場不言而喻。
于是,邪月閉上了嘴。
男人的沉默,讓虞熙忽而清醒了,負面的情緒波濤洶湧般瞬間将她淹沒。
跪坐在這片毫無生機的土地上,她隻覺得自己就連呼吸都有錯。
她早該死去的。
死在聯邦與星羅接壤的大海也好,死在當年風雨飄搖的破廟裡也罷。
或者早早死在母親羊水之中最好。
她像是死神在這個世界随手丢下的一粒不幸種子,飄到哪裡,哪裡就有災難與死亡。
但凡跟她關系親密一些的,下場都不得善終。
那些人不斷地為自己的錯誤買單,而自己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一離去,無力挽留。
腦子裡一直拉扯緊繃的弦,‘峥’地一下,斷個徹底。
精神識海内。
克魯萊特擡頭看着這片逐漸崩塌的世界,沉默不語。
星空破碎,桃花枯萎、粉碎,天地在劇烈的震蕩,無數道裂紋迅速蔓延開來,裂成了偌大的蛛網。
“喀喇”一聲。
忽然,一塊巴掌大的天空碎片掉了下來。
這仿佛是一個開始的訊号,伴随着這聲脆響,越來越多大大小小的天空碎片正在掉落。
腳下大地龜裂,無數道深深的溝壑橫縱交錯,地底噴湧出血河。
霎那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烈風橫行肆虐,加速着世界的崩塌,最後在中心地帶更是形成了一個十米高的龍卷風沖天而起。
龍卷風緩緩移動,強大的吸攝力把周圍的一切都卷席進去,它的氣勢一步步迅速壯大,從十幾米的‘小苗’,慢慢擴長成百米飓風,宛如一頭咆哮發瘋的野獸,正肆無忌憚的橫掃着一切。
一棵棵桃樹拔根而起,四散的星空碎片被攪了進去,地面流淌的血河也随之攀延而上,把灰撲撲的龍卷風染成了血色。
桃源不再,這裡變成了天災降臨的現場。
眼見龍卷風侵襲而來,即将把自己也吞噬掉時,克魯萊特歎了口氣,手中泛起紫光,憑空一指,一個淡紫色的能量護罩驟然出現,以他自身為中心,周圍三十米範圍内的空間都被籠罩入護罩之中。
紫光雖然不是特别明亮,但是在這天地劇變的精神世界中,成為了最後一片淨土。
護罩外,天空破碎,再無日月星辰,大地血流成河,溝壑交錯,還有一條龍卷風在咆哮翻湧。
護罩内,一片甯靜祥和,風平浪靜,最後一顆星辰黯淡地懸挂在空,最後一株桃花幼苗蔫蔫地立着。
“本王真是欠你的。”
克魯萊特有些失望的道。
精神識海一旦完全崩塌,隻有兩個下場——要麼癡傻,要麼瘋魔。
“呵。”
僵硬的臉龐上,緩緩爬上了一抹笑意。
虞熙松開通訊器,低低的笑了起來,肩頭輕輕聳動。
随後,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放聲大笑,笑聲裡充滿了瘋狂的味道,響徹這片廢墟。
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捂着臉,仰起頭,淚水不斷滾落,虞熙卻縱聲大笑,仿佛把這些年的痛苦、壓抑與煎熬都用笑聲宣洩出來。
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可笑,特别的可笑。
因為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哈哈,善人有善報,惡人有鬼磨,哈哈哈,說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