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是夜晚要來了嗎?
這片冰雪天地中,唯一可取的就是沒有光污染,每當夜幕低垂時,她擡頭便能看見漫天星光。
還算不錯。
說起來,看到流星要幹什麼來着?
......哦,得趕緊許願才是。
但......在自己思考的時間裡,流星估計早就飛走了呢。
黑暗之中,虞熙任由思緒胡亂蔓延。
然而,預料中的沖擊與寒冷并沒有到來。
虞熙落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裡,一雙纖細卻有力的手臂環在她腰間,呼吸間盡是淡淡的冷香。
......那是熟悉到幾乎銘刻在心底的香味。
獨屬于一個人。
虞熙猛地睜開雙眼,盯着那人優美的下颚線,視線緩緩上移,一張精緻的容顔映入眼簾。
金色的發絲,冷白的肌膚,淡粉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羽,遠山般的秀眉......還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眸,眸色冰冷,卻暗蘊星光。
她比記憶中要清減了些,一身月白衣衫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衣袂翩跹飛舞,仿佛下一刻就要踏雲飛仙般。
看到絕不可能出現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虞熙瞪圓了貓眼,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怎麼可能?
怎會是她?
阿瀾......不是早已葬身在那一夜裡了嗎?
就連雲冥閣主都能抹殺的弑神級定裝魂導炮彈,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諸多的疑問、巨大的情感沖擊之下,虞熙隻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那管理情緒的中樞系統仿佛失靈了般,她竟然無法清楚辨清自己此刻的情緒。
是失而複得的無言感動?還是不經意間重逢的竊喜?抑或是那股強烈到無法抑制的熱切愛意?
虞熙不懂。
她隻知道,隔着衣衫傳來的熱度,鮮活的證明了對方的真實存在!
身體比腦子得反應更快,虞熙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眼前的人,生怕這又是一場醉後的幻覺。
在投入那熟悉的懷抱之際,她确切感受到了對方的心跳,沉穩有力,自己的呼吸間,也盡是對方的氣息。
在這一瞬間,停擺的時鐘重新開始轉動——盡管轉動的路徑是那麼的扭曲。
而那顆千瘡百孔漂泊無依的心,也終于找到了歸處。
精神識海内,小世界劇烈的顫抖起來,克魯萊特皺眉擡頭,卻看見了一幕極其絢麗的光景。
血色天幕之上,原本暗淡的諸天星辰驟然點亮,重新迸發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極目遠眺,他能看見每一顆星子竭盡全力地燃燒着,仿佛浴火重生般,點點星光不斷彙聚,形成了一片遼闊無垠的星海,唯美而夢幻。
星火燎原,向四方快速蔓延,最後與原本破碎的血色天地互相交融,在那片血色之中,沒有一顆星光受到了污染,反倒閃爍得更為絢爛光彩,甚至把那片血色都蒸騰得虛幻了幾分,變成了紅色的霧。
幾個呼吸間,星海已經幾乎浸潤到每一個角落,除了克魯萊特刻意開辟出來的核心區域外。
從此刻開始,這片精神識海不再分天與地、山與海,放眼望去,隻有滿目的星辰在紅霧中閃耀。
盡管崩塌的痕迹仍在,肆虐的龍卷風也沒消失,但在星光點綴之下,這裡多了一種廢墟般的殘缺之美。
如此光景,深深刻印在了克魯萊特的腦海内,直到多年以後,他都無法忘記眼前這一幕,那是一種無法憑隻言片語去贊歎的美與感動,長河奔流不及它,大漠風沙不及它,繁花錦簇不及它,萬鳥齊鳴不及它,現實存在的風光皆比不上這眼前的吉光片羽。
虞熙少有的情難自已,卻讓葉星瀾亂了手腳——字面意義上的亂了手腳。
史萊克大難後,史萊克的身份就變得非常敏感,為了躲避聖靈教的追殺與外界的惡意,史萊克七怪幾乎沒跟任何親朋好友聯系,隐瞞了他們還活着的消息,在一處極其隐秘的地方藏匿了大半個月左右,全力提升自己實力、制造二字鬥铠的同時,商議着未來的出路。
經深思熟慮後,他們決定四散開來,去不同地方參軍。在唐門高層的幫助下,他們獲得了新的身份,隊長唐舞麟和徐笠智去東邊的東海軍團,原恩夜輝和謝邂去北方的北海軍團,許小言和樂正宇去南邊的南方軍團,至于葉星瀾,則選擇了獨自前往西北邊的血神軍團。
其中人員為何如此分配......隻能說個中關系複雜,暫且壓下不表。
總而言之,就有了葉星瀾出現在此的一幕。
她和虞熙一樣,都是去參軍的,隻不過她出發的時間比虞熙晚幾天而已。
理論上說二人是碰不到一起的,這也是血神軍團故意為之,想要新兵單騎闖雪域的。
不過,事情并不往他們預料的走向發生。
因為虞熙走的實在太慢了!
一天隻翻了一座山頭,還在山上看風景!
誰參軍那麼悠哉悠哉的啊!?
然而,不受控制的,不止是虞熙,還有葉星瀾。
與虞熙相反,她走得實在是太快了,踏入雪域後就幾乎沒休息過,盡是在趕路,再加上她身體素質明顯要比一般魂師要優秀得多,以至于她的行軍速度要比别人快上幾倍。
一快一慢,于是乎,二人不期而遇了。
下山的時候,葉星瀾為了節省時間和魂力,專門從儲物器裡翻出一塊合适的金屬長闆當作滑雪闆來使用,雖然她沒學過滑雪,但這類運動倒是難不倒肢體協調性極高的她。
等滑下了第一座山峰時,她已經能把這項運動玩出了禦劍飛行仙氣飄飄的感覺。
第二座山頭她也是如此,然而......
誰能想到,會忽然雪崩了呢???
莫名其妙的,就離譜!
這時,她已經開始滑下山體了,而且雪崩還在身後追,現況不允許她停下,隻得咬牙繼續下滑。
然而,更離譜的事發生了。
當她與雪崩生死競賽的時候,她竟然看見有個小傻子一動不動地杵在雪裡,還閉上了眼睛!
她當這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嗎?
讓葉星瀾氣到心梗的是,這糟心玩意,還擋她道!!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真想一劍把人抽飛。
可惜不可以。
她隻能黑着臉把小傻子順勢從雪裡撈起,一起逃離雪崩。
然而的然而,懷裡的小傻子為她上演了什麼叫‘沒有最糟、隻有更糟’的情形。
在高速下滑、周圍宛如天崩地裂的生死時刻——她忽然抱住了自己,力度之大,能把自己勒死。
葉星瀾頓時失去了平衡。
金屬闆子脫離主人的控制,獲得了短暫的自由,飛向天邊。
在二人從半空中摔落之極,葉星瀾有種怒極反笑的錯覺,甚至覺得這小傻子是聖靈教派來刺殺自己的,又或是血神軍團對于新兵的人性考驗。
僅僅一瞬間,奔騰不息的銀川就将二人的身影徹底吞噬了。
被冰雪包裹的那一刻,虞熙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
她能做的,就隻有緊緊抱着對方。
雪崩的沖擊力很大,她們就像是被卷入海嘯的漩渦中,不斷翻湧沉浮着,上下左右都颠倒了。
浪漫點來想,她們就像是春天裡的兩隻小熊,在開滿野花的山坡裡抱作一團打滾玩鬧。
現實而言,這不是一次感人的完美相遇,對虞熙而言是又驚又喜,對葉星瀾而言,隻有純粹的......三個字。
——就離譜!
不知過了多久,雪崩的沖勢停止了,雪山重歸寂靜。
山谷中,兩條身影自厚雪裡冒出。
虞熙和葉星瀾氣喘籲籲的,身上均是浸滿了雪沫,衣衫淩亂,神态頗為狼狽,但幸運的是,魂師身體素質強,她們沒怎麼受傷,就是腦袋被晃得有些暈。
虞熙的目光下意識地尋着葉星瀾,确認對方無大礙後,心中松了一口氣。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熱切,葉星瀾冷眼回望,臉色很臭。
虞熙:“......”
她覺得阿瀾要打人。
虞熙想得不錯,葉星瀾确實想打人,她雖然想快些下山,但絕對不是以這種丢臉的方式滾下來!
但沒等她說什麼,對方就先哭上了,哭得梨花帶雨的,好不可憐。
葉星瀾皺起眉頭,暗暗審視眼前這個小傻子。
小傻子雖然相貌平平,但......哭起來莫名的好看,貓眼潋滟,眼尾泛紅,單薄的肩頭輕輕顫抖着,有種雨打海棠将落不落的嬌柔脆弱。
看到那雙貓眼,葉星瀾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某人,然後不可避免地削減了幾分怒意。
“......你哭什麼?”
嗓音清冷,語氣無奈。
隻見小姑娘怯怯地擡眸看了自己一眼,随後低頭絞着手指,一臉愧疚自責的模樣。
“對、對不起前輩,怪我太笨了,連累了你......你沒受傷吧?”
說着,就急急忙忙地爬過來,手腳并用的,看得葉星瀾眉頭皺得更深了。
總覺得有種笨手笨腳的感覺。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姑娘就用實際行動驗證了葉星瀾的想法。
‘啪叽’一下,她摔倒在雪中,原因是絆倒了裙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