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雨天，小苑裡就分外潮濕，對于養病的人其實不是個好地方，她走在宮道上，想着過幾天去看看他。

細雨綿綿，在宮廊的盡頭碰到了蕭貴妃，蕭貴妃捂着手帕咳了兩聲，一臉病容，她朝甯長月福了福身，甯長月扶住她：“蕭娘娘最近看着臉色很不好，有找禦醫看過嗎？”

走近忽然聞到蕭貴妃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甯長月仔細聞了聞，那香味已經不知所蹤，就像長了腿會跑似的。

蕭貴妃是甯淵生母，為人和藹端莊，平日裡對宮人也是極好，從來不随便擺架子，甯長月對她很有好感。

蕭貴妃虛弱的笑了笑：“勞公主挂心，妾身就是身子較乏，沒什麼大問題。”

甯長月點點頭：“那蕭娘娘這是要去哪？”

蕭貴妃又掩着帕子咳了幾聲，在宮裡呆着無聊，就想着出來走一走，誰知道走到一半就下雨了。

“雨裡濕氣重，蕭娘娘莫要着涼了。”

“謝公主關心。”

與蕭語蓉拜别後，甯長月回了自己的望月宮，之後幾天，她都準時去宮學。

但可能天生不适合讀書，對于夫子講的知識，她隻覺得晦澀難懂。

學了幾天，知識沒學到多少，頭發倒掉了一大把。

……

過了幾日，宮中設宴為李将軍接風洗塵。

甯長月正在宮中梳洗，她本不想去，但是一想到上次自己剛和李将軍争辯過，如果不去的話太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也怕李将軍誤會。

她輕歎一口氣：“檀香，把上月尚衣司剛出的那件紅色宮衫拿過來。”

在大興皇宮裡，正紅色隻有她和明修皇後能穿。

她是嫡長女，親生母親是已經故去的元曦皇後，她穿紅色旁人不敢議論半分不是。

甯長月看着銅鏡裡面的自己，紅色襯得她肌膚白如凝脂，她畫了一個明豔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冷豔高貴，還有一絲絲的……不好接近。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十分滿意。

到元興殿時，裡面人聲鼎沸，世家大族幾乎都來了。

他們見到甯長月都規矩的行了禮。

不過她所到之處，旁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他們可不敢跟脾氣不好的長公主站一塊，萬一長公主發火了，明天自己的腦袋估計就得搬家。

尤其是一些世家貴女，更是退避三舍，她們惹不起，但躲得起。

甯長月也注意到了他們都在避着自己，她不在乎的聳聳肩，走上台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沒有人來打擾她更好，省得費口舌之沫。

她看向下面，發現世家大族的小姐們正在跟甯書雪讨論詩詞歌賦，甯書雪被她們衆星捧月的圍在中間，旁邊一圈都是她的仰慕者。

甯長月其實有時候也挺羨慕甯書雪的，覺得一國長公主就應該像她那樣，得萬民歌頌、愛戴。

甯宣嬌不知何時走了上來，她看到正在發呆的甯長月，搖了搖她的手臂：“皇姐你在這裡幹坐着幹甚？”

甯長月收回目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甯宣嬌指着甯書雪那邊：“皇姐你看，聽說三皇姐出了一本詩詞，民間都在傳誦，那些圍在三皇姐身邊的小姐都是慕名而來。”

“書雪本就優秀。”甯長月敲了一下甯宣嬌的頭，“皇姐學習不行，你怎麼學習也不行呢？”

甯宣嬌不在乎的“嘁”了一聲：“皇姐，我們是公主，就算不學習也可以嫁到好人家。”

甯長月皺了皺眉：“你才多大呀就想着嫁人了。”

“我明年就及笄了，再說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嗎？”

甯長月盯着酒杯裡面的酒出了神，女子……并不一定要依靠男人而活。

明修皇後放養她的這幾年，她不像閨閣女子那樣飽讀詩書，反而養成了潇灑肆意的性子。

但是身為長公主，她隻能循規蹈矩的生活，所以她隻要稍微張揚一點，就成了飛揚跋扈。

“哼。”甯長月自嘲一笑，将酒杯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大殿裡漸漸想起禮樂聲，大家也都坐到各自的位置上，門口的小黃門高聲喊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大臣們都跪在地上行禮。

甯隆盛一襲明黃色的龍袍，頭戴九流龍冠，他旁邊的明修皇後一襲正紅色宮裝端莊典雅，臉上是得體的笑容，舉手投足間盡顯天下之母風範。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行禮聲響徹大殿。

“諸愛卿平身。”甯隆盛坐到龍椅上，明修皇後在他旁邊，後面坐着蕭貴妃，再往下是敬妃，之後是位分最低的陳婕妤和采美人。

甯隆盛輕色輕欲，後宮并沒有多少嫔妃。

等大臣們都起身坐好後，小黃門再次扯着嗓子喊：“恭迎李大将軍凱旋。”

李将軍身着一襲深藍色便服大步走了進來，盡管今日換了常服，可依舊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肅殺之氣。

他腳步沉穩，在他旁邊跟着一個年輕的副将，還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甯長月視線随便一掃，頓時呆住了。

隻見程璟站在李将軍旁邊，正直直的望向她，眼裡的情緒複雜至極。

甯長月手裡的酒杯突然落地，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