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種滿了紫薇花,一汪小小的溫泉修在百花中央,一年四季都有用不完的溫水,偶爾還會有幾片花瓣落在水裡,蕩開一圈水暈。
兩個壯丁把裴漣夜放到溫泉裡,問甯長月:“小姐,要把裴公子的衣服脫掉嗎?”
“脫。”
壯丁剛伸手準備扒衣服,甯長月又說,“脫衣服就成,其他的……留下。”
剛脫掉外衣,一個破舊的小福包就掉了出來。
甯長月撿起一看,發現上面寫了字,不過線都磨破了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她收下,準備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再還給他。
溫泉的水不深,人坐起來也隻到胸口的位置,裴漣夜露出一半胸膛,安靜的靠在大理石上,墨發如瀑般披在肩上,從内而外散發出一種破碎的美人感。
甯長月摸了摸水溫,溫度剛好,她看向裴漣夜,又看到他那胸口那個刺青和滿身的傷疤,她還是忍不住皺眉。
真醜。
管家端着藥碗一路走到後山,他蹲下身給裴漣夜喂藥,可褐色的藥汁一路順着嘴巴流下,全部進了溫泉裡。
管家無助的看向甯長月:“小姐,這……”
甯長月伸手摘了一朵開得正好的紫薇花,這花開的比宮裡的好,她細細摸着花蕊,頭也沒擡:“直接灌。”
管家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他不好粗魯上手,就怕到時候自己動作重了,裴公子直接一命嗚呼,他站在原地更加無措。
甯長月看到他的樣子,直接搶過藥碗,把藥悉數灌進了裴漣夜的嘴裡。
裴漣夜咳嗽兩聲,吐出來一些,不過更多的還是進了肚子。
甯長月把碗還給管家:“以後就這麼喂他。”
管家連忙點頭。
“找兩個人來看着他。”甯長月說完打着哈欠走了,昨天一夜沒睡,現在去好好補個覺。
她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珠,自從戴到手上後,她就再也沒做過前世的噩夢了。
……
往後兩天,裴漣夜都在溫泉裡面養着,每日昏昏沉沉,經過幾天的療養,他氣色紅潤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
甯長月上山本來就是來避着程璟的,李将軍還要兩日才去邊關,到時候程璟一定會跟着去,等李将軍一走,她就馬上下山。
至于裴漣夜,反正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至于剩下的,她問心無愧。
這天,甯長月命人在紫薇花架下做了個秋千,她坐在秋千上托腮望着池子裡的人,眸光微動,要是他不是庶子的身份,沒有遭人嫉妒,那他應該也會是一個驚才絕豔的少年郎。
想着想着不知何時趴在紫薇樹下睡着了。
……
盛陽時分,裴漣夜悠悠轉醒,他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睫毛上凝聚了一層水汽,水滴挂在睫毛上欲墜不墜。
他一睜開眼,入目的就是一幅落花美人圖。
隻見甯長月趴在樹幹上安安靜靜的睡着,在她身上落滿了紫薇花瓣。
裴漣夜足足看了兩秒才回過神,結果低頭就看見了自己半裸的胸膛,臉刷的一下紅了。
他想從溫泉裡面出來,可身上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更是不可能。
他像想起了什麼,咬咬牙在身上摸索,沒有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神情一下子變得慌張起來。看着花架下的甯長月,想開口問問她,可一看到她安靜的睡顔,他到底還是沒有叫醒她。
今天日頭大,幾縷陽光照在甯長月的臉上,她眼睛微微動了動。
裴漣夜将手放在她的頭頂,為她遮擋太陽。
甯長月睡了多久,他便舉了多久。
光影流動,樹枝上的鳥兒叫個不停,甯長月動了動身子,似乎是要醒了。
裴漣夜連忙收回自己的手,将整個身子都埋在水裡,隻在水面上露出一個頭來。
甯長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裴漣夜正看着自己。
她大驚:“你醒了。”
裴漣夜點點頭。
甯長月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醒了就好。
裴漣夜手在水下死死抓着自己的褲子,想到她看到了自己胸口上的刺青,他心裡就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她定會嫌棄自己去過那種地方。
看到他失落的樣子,甯長月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裴漣夜搖了搖頭,問她:“舒姑娘可在我身上見過一個小福包嗎?”
甯長月将破舊的福包拿出來遞給裴漣夜:“脫……咳咳,剛剛掉了,我替你保管着,現在給你。”
裴漣夜雙手接過:“謝舒姑娘。”他把福包攥在手裡。
“這是誰送給你的?”她問。
“我娘。”
甯長月點點頭,看到他整個身子都泡在水裡,她知道溫泉高度低,那樣坐着難受,她出聲提醒:“你要不要坐上來一點?”
他抿着唇。
大概知道他是害羞了,甯長月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落花:“那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走到一半,她沒有回頭,但是聲音還是順着風傳了過來:“裴公子,我前幾天說的話你别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