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長月用衣袖輕輕扇了扇周邊難聞的氣息,皺着眉問張嬷嬷:“張嬷嬷,人還活着嗎?”
張嬷嬷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到丫鬟的鼻息處,就是她這個側身的動作,甯長月看清楚了地上人的模樣。
她身子一顫,腳下不穩,檀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檀香目光掠過地上的小丫鬟,匆匆一瞥,立馬低下了頭,嘴唇哆嗦。
隻見地上的小丫鬟面容青紫發黑,一隻眼睛大大的睜着,眼白填滿了整個眼眶,另一隻眼睛處隻有黑乎乎的窟窿,眼球不知去了哪裡,她嘴巴張的很大,顯然生前受到了極大的恐懼。
張嬷嬷收回手,沖甯長月搖了搖頭。
甯長月目光停在丫鬟脖子處,上面有幾個模糊的血字。
她湊近去看,張嬷嬷在一旁出聲:“公主,莫要染了晦氣。”
甯長月擺擺手,她蹲在屍體旁,目光停留在丫鬟的脖子處,眯着眼,等看清楚了那幾個字後,她猛然一驚,一種惴惴不安的感受爬滿心尖。
她霍然起身,問身邊的張嬷嬷:“這個小丫鬟是從奴隸市場買來的嗎?可有何仇家?”
張嬷嬷對這個小丫鬟有些印象,她搖搖頭:“回公主,她是被父母賣過來的,這裡所有新來的人老奴都派人去調查過了,底細都很幹淨。”
甯長月再回頭去看丫鬟脖子上的血字,若有所思:“嬷嬷,給她父母一筆銀子,還有。”她轉過頭,“去報官,切記,不要讓此事傳到宮裡。”
她不想讓父皇擔心。
張嬷嬷咽了一口唾沫:“好。”
甯長月又補充:“等官府調查完了後把這個小姑娘好好安葬吧。”
“好。”
……
夜色漸濃,寬敞的長安街大道上偶爾有幾個人走過,風卷殘葉,格外寂靜。
一陣陣陰冷的風吹過,在巷子的盡頭有一道身影從濃霧中走出,如地獄來的鬼魅。
他拖着一道長長的影子走進一家兵器鋪,鋪子門口燒着紅旺的火爐,打鐵匠還在鍛造兵器。
“砰砰”的打鐵聲響徹整條街。
他直接走進鋪子裡,夥計趴在櫃台上打盹兒,不知夢到了什麼美味,嘴裡的口水流了一地。
他重重敲了敲櫃台,夥計突然驚醒,下意識的四處張望,等對上眼前那隻白色眼珠時,他以為見到鬼了,表情瞬間驚恐起來。
“鬼啊,别勾我,我是好人。”夥計抱着頭蹲在櫃台後面,渾身抖的像篩糠。
“出來。”櫃台外面的人大吼一聲,聲音難聽。
夥計抖着雙腿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去看面前的人,隻一眼,他就一陣惡寒。
哎呦,長的也太磕碜了。
“爺……您要買什麼?”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詢問。
“把你們這最鋒利的短刀拿出來。”那人說。
夥計忙轉身去後面的箱子裡面挑挑揀揀,拿出來一柄看樣子還不錯的刀,把它放到櫃台上:“爺,這……這把刀利。”
那人拔出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夥計脖頸處劃去。
幾根頭發絲飄飄然的落到了刀背上。
夥計一下子癱軟在地,頭上冷汗直冒,□□濕了一片,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還沒有從剛剛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怔愣了半刻鐘,他才想起去摸自己的脖子,還好還好,脖子還好好的。
男人把刀甩在櫃台上:“換一把。”
夥計微張着口,半天發不出來聲音。
男人不耐煩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夥計從恐懼震驚中回過神,連滾帶爬的去了另一邊的展示格裡,拿下一柄黑色的短刀。
刀刃泛着寒光,那人粗糙的大拇指輕輕劃過,刀尖染血。
夥計看呆了。
男人摸出一錠銀子丢過去,夥計慌忙接住。
等男人走了後,夥計趕緊咬了一下手裡的銀子,牙差點被崩掉。
……
另一邊,甯長月心不在焉的回了自己院子,晚膳都沒吃,檀香把一碗甜粥放到桌上:“公主,吃一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甯長月搖搖頭:“沒胃口。”她總覺得小丫鬟的事很蹊跷,好像那個人并不是沖着丫鬟來的,而是沖着她。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随後仔細回想了一遍上輩子和這輩子的事,腦袋愈發痛起來。
腦海裡又浮現出丫鬟那張慘白的臉,一隻眼睛驚恐的睜着,恍惚間,似乎又現出了另一張臉。
是那個乞丐,那個乞丐盯着她的眼神……現在想想還讓她脊背發寒。
兩張臉漸漸重合到了一起……
甯長月喝了口茶,茶水灑出來一些,她看着打開的窗戶,連忙走過去把它關起來。
“檀香,你多叫幾個侍衛去外面守着。”
她把門窗都關的死死的,燭台上的蠟燭一晚沒熄。
偶然幾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能讓她立刻驚醒,香爐裡的香迷迷糊糊的傳入鼻息,她腦袋越來越重,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睡過去之前,她總覺得今日的安神香味道似乎有些不同。
公雞剛打第一聲鳴的時候,她突然驚醒,匆匆收拾的幾件衣服,帶着檀香和菘藍去了骊山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