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長月點點頭,帶着菘藍走進東屋小院,小厮關好門後也跟在後面。
東屋不大,隻有兩間屋子和一個後院,甯長月問小厮:“裴公子在屋裡嗎?”
小厮回答:“在屋裡溫書。”
“他平時都不出門走動?”甯長月沒有去屋子,而是一直往後院走。
小厮說:“是,裴公子很少出門。”他是半個月前被分配到這裡的,除了昨日裴公子出了一次門,前幾日更是連房門都沒打開過。
一個人竟然能這麼悶着,他實在是佩服。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甯長月對他說。
接着她和菘藍來到後院那棵老梧桐樹下,原本茂密的梧桐樹葉此時也都飄落在地,樹幹上光秃秃一片,她看着滿地的落葉,有一瞬間的迷茫。
這酒……酒埋在哪個位置?她好像忘了。
這該死的記性。
菘藍見她在樹下徘徊,忍不住問:“公主,您是在找什麼嗎?”聲音在這空曠的地方顯得有些大,驚起樹上飛鳥一片。
甯長月趕緊把食指抵在唇邊,示意菘藍小點聲,本來她就是偷偷摸摸來挖酒的。
裴漣夜上次說酒最少也要兩個月才醇厚,這才一個月不到,她就迫不及待的來了,要是讓他知道了,定會認為她是嘴饞之人,一壇小小的酒也要惦記。
她可是長公主,千萬不能給人留下嘴饞的印象。
她今日就是悄悄摸摸來看一下而已,就……看一下。
菘藍雙手捂住嘴巴,點點頭。
“菘藍,你去跟小厮借把鐵鍬來。”
菘藍走後,甯長月一個人在樹下繞來繞去,可就是想不起來酒埋在了哪個位置。
屋内的裴漣夜放下書,眼睛不自覺的看向窗子的方向,窗戶關着,隻留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風光,他發了會兒呆,又把目光移到手裡的書上。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修長的手指剛想翻頁,不知哪裡來了一陣風,把隻留了一條縫的窗戶吹開了,此時窗戶大開着,冷風呼呼的灌了進來。
無奈,他隻能起身去關窗。
風吹動放在桌上的書頁,紙張嘩啦啦作響。
裴漣夜走到窗邊,剛想關上,擡頭無意一瞥,發現不遠處的樹下有一抹淡粉色的背影,他愣了愣,隻見那抹身影在梧桐樹下鬼鬼祟祟。
他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然後好看的眼尾微微向上揚起,帶着一絲淺淡的笑意。
舒姑娘平時隻穿大紅色的衣裳,粉色的倒不曾見過。
而此時的甯長月雙手叉腰,還在努力回想酒埋在哪裡,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她。
她東踩踩西看看,腦子裡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時,有一個幹枯的鳥巢從樹上落了下來,剛好落到甯長月腳邊,她蹲下身看着鳥走樓空的巢穴。
刹那間,她想起來當時埋酒的時候,她擡頭望了一眼梧桐樹,發現上面有一個抽着嫩芽的鳥巢,當時還跟裴漣夜說來着。
小鳥也太會安家了,竟然選在了這樣一棵大樹上。
當時鳥巢的正下方就是埋酒的位置。
她再次看向落在腳邊的鳥巢,心裡豁然開朗起來,就是這。
可算讓她給找到了。
“舒姑娘。”
身後裴漣夜溫清的聲音就這麼突然傳了過來。
甯長月背後一涼,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尴尬,他怎麼來了?
她調整好面部表情轉過身,跟裴漣夜打了聲招呼:“裴!公!子!好巧。”
裴漣夜微微笑着,走近她:“舒姑娘來東屋可有何事?”
甯長月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眼神有些閃躲,片刻後定了定神,直視他:“就是想出來走走,不知怎麼的就走到了這裡。”
裴漣夜微微歪着頭,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甯長月有些洩氣,雙手一攤:“好吧,我就是想來看看上次你釀的紫薇花酒好了沒。”說這話的時候她低着頭,用鞋尖摩挲着地上的落葉。
裴漣夜眉目煥亮,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看來她不嫌棄自己的東西。
“舒姑娘想喝?”他問。
甯長月悶悶的“嗯”了聲。
菘藍這時候從外面進來,手裡拿着一把小鐵鍬:“公……小姐,東西拿來了。”她看了看一旁的裴漣夜連忙改口。
甯長月帶着詢問看向裴漣夜:“裴公子若是介意我們就不挖了。”
而裴漣夜卻是直接接過了菘藍手裡的鐵秋,對甯長月笑了笑,彎腰去挖腳下松軟的泥土。
甯長月就站在一旁,可泥土卻沒有沾到她半分。
壇子埋得淺,沒幾下就挖到了,裴漣夜蹲下把酒壇搬出來,小心的抹掉上面的黑泥。
“這酒現在可以喝了嗎?”甯長月似乎已經聞到了酒香味,忙不疊問道。
裴漣夜點點頭:“自然可以。”說完把酒壇搬起,對甯長月說:“舒姑娘,我們去石桌那裡。”
菘藍很有眼力見拿來了兩個杯子。
裴漣夜将蓋子打開,甯長月目不轉睛的盯着。
一股酒香撲面而來,酒香裹着花香,讓人垂涎欲滴。
甯長月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裴漣夜失笑,把酒杯裝滿。
酒香氣越來越烈,杯子裡的酒微微泛着紅,幹淨剔透,她湊近聞了聞,剛準備一飲而盡,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她放下杯子,抿了抿唇,把杯子又推到裴漣夜面前:“裴公子理當喝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