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視角?”
原本安靜聽着的許觀棋被點了名,他摸摸鼻子,“我感覺我和你想法很像,但還有一點要補充,這部劇不太真實。就是不像是在東亞國家發生的故事。”
林不語輕嗯,示意他“你繼續,我在聽”。
“東亞是父權制,沒有‘父’的背書,李誘墨其實很難進入上層社會。而且…她太幹淨了——這麼說會不會顯得我很猥瑣?”
想到自己即将說出口的話,許觀棋有點遲疑地看向林不語。
可對方依舊是輕輕點頭:“我們隻是在進行讨論,思想就是要進行碰撞的,不需要瞻前顧後,不是嗎。”
聞言,許觀棋放了心,把尖銳直白的話語全盤托出:“從基本盤看,李誘墨很難憑真本事走上來。有些事她确實不屑于做,會有無數人逼着她做,對多數男人而言,生理欲望占行為驅動的百分之五十。而且她的性别在這兒擺着,上升空間真的有限。”
“不過編劇和導演的處理都很好,沒有惡俗的暗示鏡頭,觀感沒有特别惡心……”
傾聽思考間,林不語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許觀棋的餘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見她慢下,自己也緊随其後。
他聽到她的聲音響起。
“你說的我也想過。不過說到社會現實,我就覺得很諷刺。韓影的批判性那麼強,甚至在某些方面影響了立法,可電影的投資商和發行者都是财閥。”
這麼想着,她的話中不禁帶了點冷嘲:“所以這就很遺憾地導緻韓影隻表達、不解答。”
“有些事沒法解答,更沒法解決。它太大了,是制度性問題。”許觀棋自認他看得很開,可語氣裡的遺憾清晰可辨,“我們能做的本來就不多,不用太耿耿于懷。”
他放柔聲音安慰她。
“沒關系的,不語。”
“……可能是我有點理想主義吧,有些事看着很難受,可偏偏什麼都做不了。”林不語抿唇,心情不免低落。
從前不算很熟的時候,沈知光曾問過她一句話:“不語,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百變啊?有時候你看起來很悲傷,有時候就很高興。”
其實答案就在這裡。
林不語會因為各種“小事”難過。有時是休息在狹小衛生間的環衛工人,有時是命懸一線卻不得安枕的被家暴婦女。
但林不語也會因為“小事”柔軟。有時是少女自拍時小貓輕輕碰上的腦袋,有時是沈知光推開便利店門後下意識的回眸等待。
尾巴低垂得很徹底,身邊人卻讓她擡起來。
“但世界需要理想主義者,世界裡更不缺熱愛理想主義者的人,不是嗎?起碼在我這裡,你可以大膽随意的表達,說你想要的一切。”
許觀棋與她對視,赤誠而莊重,“每個人都有幻想的權利啊。如果你是造物主,你希望看到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我可以看看你的世界嗎?”
……
可以說是人生第一次,林不語和一位“陌生人”說了那麼多話。
她對他說自己所期望的所有,她對他說自己見過的美好與罪惡,她也對他說自己心裡的憤怒與不安。
直到對方同學開始向她表達,林不語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已經對身邊人的敞開心扉了。
明明隻見過幾面,明明過去隻是網友。
好神奇。
兩人的間距随着時間的流逝不斷縮小。
最開始時,雙肩隔着整整一人,在遙遠的煙花開始升空綻放時,他們的肩膀已然彼此觸碰。
每個人的面上都映着明明滅滅的絢爛色彩,他們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自己。
“不語,我今天好高興。”靜靜看了她許久,許觀棋突然露出一個笑來,這個笑和往常的陽光開朗不同,沒有一絲一毫的搞怪抽象。
不受控制的,林不語跟着他笑:“為什麼?”
雖然我也是。
“因為我慶幸自己能夠和你同頻啊。”他說,“你知道嗎?過去我總覺得你是一個很憋着自己的人,看着像是很坦誠,問什麼答什麼,可有些話你誰都不說。若即若離,我看不清真正的你。”
他的話音在這裡轉折。
“但是今天,你對我說了。我好像真的走進了你的世界。”
煙花陣陣,福至心靈。
“不是好像,是已經。”望着他绯紅半邊的臉,猛然間,林不語心裡有股強烈的沖動。她下定決心般,一鼓作氣,斬釘截鐵:“許觀棋,我想提前申請考試。”
對面人一愣。
“提前結束考察期,提前真正進入我們的世界。”她聽着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可以嗎?”
最大的那一朵花火騰空而起,她看清預備戀人的口型:“好。”
幾乎是同一瞬間,林不語腕上的iWatch開始密切地響,兩人的目光同步被吸引。
“你似乎處于非活躍狀态,但從20:24起的十分鐘内,你心率一直高于120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