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來了。
郁遠淡定喝湯,林峰的形象在腦海閃回,爽朗的,憤怒的,慈愛的,死前的……
他說:“我爸。”
“呃……我記得你爸爸們不長這樣啊,”陸池回憶道,“我爸給我看過他們的照片來着。”
郁遠險些噴飯。陸何甯同志,您當年私下到底給我加了多少設定?
“我幹爹。”他不慌不亂。
陸池毫不懷疑地哦了聲,随後覺得能被他哥擺出來的幹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畢竟他的親生父親們都沒有這種待遇,便好奇道:“那他……”
“走了。”
陸池面色一僵,恨不得咬斷自己五秒前的舌頭:“……抱歉。”
“沒事,他走挺久的了。”
陸池謹慎觀察着郁遠的表情,發現确無異樣才稍稍松氣。接下來的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筷聲竟顯出幾分兵戈相交的壓抑感。
大理石窟一樣的家已經夠讓人郁悶了,陸池沒想到就算自己擠進來活躍氣氛,也似乎沒改變什麼,反而還快被郁遠同化。他絞盡腦汁地尋話題,眼睛霍然一亮。
“哥!你對象姓什麼呀?”
郁遠擡眸:“你查他戶口嗎?”
“我也不求能知道多少,一個姓就可以,這也不能說嗎?還是說……其實沒有這個人?你在騙……”
“姓江!”
郁遠終于知道什麼是撒謊一時爽,圓謊火葬場了。他一時半會兒編不出對象的信息,又怕思考時間長了小鬼起疑,隻得飛快随便拉了個姓。
為了讓陸池徹底死心,他又給這江某人編了個名:“其實告訴你也沒事……他叫江——”
“停!”
陸池急吼吼地打斷了他。
“知道姓就夠了,其他信息不用告訴我,我不好奇,”陸池笑盈盈道,“哥,你好沒警惕心啊,我問一點信息,你就恨不得要全告訴我。如果你談戀愛的事是被其他人發現的,你也會這樣倒出來嗎?”
那還不是因為都是假的,無幾把所謂啊。
但郁遠可不敢這麼說,僵硬地笑道:“因為我相信你。”
陸池一懵,臉色在燈光下隐晦地泛紅。他的視線矜持着閃躲,嘴角如被兩根線提起似的,爽得愉悅上翹。
“咳咳,”陸池收回失态,換上了一本正經的神情,分外鄭重道,“我說那些話呢,隻想提醒下哥不要心太大,别人一問,就一股腦兒地将對象的信息全說了。關于你對象的全名,照片……都不要透露。”
郁遠點了點頭,雖然搞不懂小鬼的心思,但不用再圓謊就好,這事趕緊稀裡糊塗地揭過吧。
陸池瞥見他哥眉眼間的舒暢,懊惱地吃起了自己的怨氣拌飯。
他沒想到自己不僅要眼睜睜地看隊長和他哥談戀愛,還要為對方的真實身份操心!他哥說這段戀情要保密,或許是鬼鸮叮囑的。
他來郁遠家,就是想看看鬼鸮滲入了他哥的生活多少,他哥對這混蛋又知曉多少。結果環視完屋子,發現笨蛋老哥應該對其全然不知。
這是好事……郁遠要真知道鬼鸮的身份,怕是會被不少人盯上。陸池一邊慶幸鬼鸮将郁遠保護得很好,一邊擔憂不已。
鬼鸮這麼忙,能顧得上郁遠嗎?雖然顧不上更好……自己能慢慢趁虛而入,再把哥追回來。
可他不想見郁遠在這期間不開心。
混蛋鬼鸮……找誰不好,找他哥這沒有背景的普通人。陸池一想到自己的寶藏不僅被人發現,還被占有了,就惱得牙癢癢。
陸池試探道:“哥,你跟他談多久了?”
郁遠咬着筷子:“沒多久。”
呵呵,也就幾小時前談的。
陸池一喜,果然如此!他觀察過了,郁遠身上沒有情侶系飾品,浴室也沒見着成雙成對的用具,家中無陌生衣物,或不符合他哥審美或習慣的物什……屋内沒有鬼鸮的痕迹!
這不說明倆人還生分得很嘛,鬼鸮興許連他哥家門都沒進!
他還有機會!
陸池由陰轉晴,打聽起不涉及情敵身份的信息:“哥,他對你好嗎?”
“……還行吧。”
那就是不太滿意!
陸池又問:“他長得好看嗎?能比我還好看?”
郁遠想反正沒人曉得鬼鸮長啥樣,一看陸池帥得人神共憤的臉,就打算搓搓他的牛氣,随口謅道:“他确實比你好看,比你帥多多多了。”
陸池如遭雷擊,精緻的臉閃過扭曲之色,晴轉暴雨。
郁遠看他那小發雷霆的憋屈樣兒,咬着唇狂忍笑。該死……逗小鬼太好玩了。
“哥!難道你是被他的臉迷惑的嗎?!”陸池不敢置信。
“啊,算是吧?”郁遠雙眼微眯,心蕩神馳。
信誓旦旦跟錢飛說他單戀對象崇尚心靈美的陸池:“……”
“哥!你不能當顔控啊……長得好看的都不是好東西,越花哨越毒!”
“那你呢?”
陸池斬釘截鐵:“我不一樣。”
“是,你不一樣,你特不一樣,你特雙标。”郁遠把最後幾塊肉夾給他,樂得筷子直抖。
“……”
死鬼鸮,竟然給他哥魅得五迷三道兒。陸池憋憤得慌,化怒火為動能,吃完就去洗碗了。
飯後,兩人靠在沙發上挑了個搞笑節目看。郁遠大發慈悲,踹了點毯子給陸池蓋腿。屋外狂風咆哮,暴雨如雷,屋内一室溫暖而平和。
陸池盯着電視上的時鐘,見時針走過了十二點:“哥你還不睡覺嗎?”
玩手機的郁遠如夢初醒。
哦!他在小鬼眼裡是普通人,得睡覺啊!
“那我去睡了,你呢?”
“我也睡覺啊。”
郁遠:“……”
你睡個毛啊?不如說咱倆都睡個雞毛啊?!
他有口難言,可演戲得演全套,隻得去裡屋搜出床被子丢給陸池:“你睡沙發,這兒還挺大的,也不算委屈你。”
陸池乖乖答應,沒敢提同床共枕的作死要求。
郁遠回房關門,暗呼真是特麼瘋狂的一天,剛躺上床要處理事務,對接人就來了電話,說讓陸池以後跟他一起行動的申請已經通過了。
郁遠想起這茬就頭疼:“能不能撤回啊……”
“不是你主動申請要培養他的嗎?怎麼又反悔了,”錢飛問,“他你也看不上,那九區就沒啥好苗苗了!”
“哎……不是他的問題。”
“那是你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
錢飛噎住:“老大,你是不是遇啥事兒了,我好怕怕。”
郁遠想起這一天的遭遇,冷冷地吐了個“呵”。
那頭的錢飛一聽,像察覺皇帝要駕崩的太監,火燒眉毛地嚷嚷:“老大您可不能有事啊!咱們九區還這麼多張嘴呢,你到底怎麼了?”
郁遠再三思量:“有人在追我。”
“追殺的追?那人死了嗎?”
“……”
陸池沒死,他想死。
“是追求吧!誰敢追殺你啊?你這語氣分明是為情發愁,哼哼……就讓我這後勤部情感大師為您排憂解難吧!”錢飛進獻谏言,“咳嗯,首先,你喜歡那個人嗎?”
“……我不知道。”
他将陸池當弟弟,但真的隻是弟弟嗎?郁遠不敢再對自己發問。
錢飛心道完了完了,回答得含糊其辭,隊長已半步情網。
“如果那個人不追你了,喜歡上了别人,你會高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