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發言完，中場休息了二十分鐘，然後換中國分局長講話。
這回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名中年人，面容滄桑，皺紋似岩漿淌過的黑土。他的形象與職位挂上了鈎，新人們的反應沒有見到X那會兒興奮。
分局長挨個對各區進行了批評與表揚，細緻指導着工作問題，氣氛一時嚴肅。七八九區去年表現良好，沒有重傷及死亡人員，大家長舒一口氣。
兩輪發言後，上半場會議結束，時間臨至中午，大夥如釋重負地去食堂了。
赤狐和蝴蝶跟郁遠打了招呼，随副手離開。郁遠坐着擺弄手機，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陸池剛好晃到他身後。
郁遠：“你不去吃飯？”
陸池：“跟你一起啊，你不是在等我嗎？”
“開玩笑，我等你？你不跟朋友一起？”郁遠沒底氣地提了點聲調。
“我平時天天都能跟他們吃，我要不來找你你不就一個人吃咯。”
“我樂得清靜。”
“我看不見得，”陸池回想X一出現，鬼鸮的氣場就突變沉重，看得他不禁心緊，他想探究鬼鸮的如此變化的原因，想分擔幾分沉重，所以才找過來，“總之你要不要我大發慈悲陪個飯？”
郁遠呵了聲，轉身就走。
陸池鼓了下腮幫子，心底嘀咕着死老别扭，明明就是等我現在又不認……會場人走光了你還坐着，分明等我來才起身的。
他跟上去：“剛剛會議很無聊嗎？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你開會看我幹什麼。”
“你坐第一排我想不看都不行好吧！看你我都眼睛痛，”陸池用食指和拇指撐着眼皮，“看幹了都，辣眼珠子。”
郁遠眼皮一跳，拳頭緊了又松，思考要不要一拳過去再給小鬼的眼睛上上辣度。
“其實我覺得局長講得還不錯，有點潮，不古闆，至少比高數課動聽。”陸池說。
“嗯嗯，是不錯。”郁遠回答得很敷衍。
陸池看向他，試圖透過面具看穿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不喜歡局長？”
“喜歡死了的。”
“……哈哈哈，你還是第一次明目張膽地讨厭一個人哎，有故事？我能聽嗎？”
郁遠掃了他一眼，陸池立馬察覺異樣：“跟冬城有關的話就算了，别說了。”
郁遠被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逗笑了聲，釋懷般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不管陸池有沒有在聽，他也把冬城事件真相的來龍去脈簡潔地講了。X的隐瞞不報，莫比烏斯的陰謀，那些戰友為他獻出所有的秘密。
過去回憶這些事非常痛苦，他連開口叙述都做不到。而今面對陸池，郁遠發現自己提起來不會再産生那麼刻骨銘心的悲恸。
他這算是……走出來了，在往前走了吧。
與他并肩而行的陸池突然慢了腳步，落在他身後。
郁遠轉身看向低着頭愔然的青年，發現人紅了眼眶。
“很難受吧，你……”陸池咬唇，“讨厭X，還無法讨厭得徹底。”
我讨厭自己挺徹底的，郁遠想。
“其他人知道嗎？”
“不，你是我的第一個聽衆。”
陸池呼吸忽重，發梢顫抖。
“好了都過去了，現在不吃飯更難受吧，我聽到你肚子在叫了哦。”郁遠口是心非着活躍氣氛，後悔自己幹嘛忽然想跟小鬼說這些，氣氛都搞壓抑了。
陸池飛快地吸了下鼻子，呼吸染着悶音。
“喂你哭了？”郁遠的心跳漏了拍，一下子慌掉了鬼鸮的穩重，“你為什麼……哎别，别哭啊……”
陸池淹沒在悲傷的秘密裡，沒察覺自己浸泡在身邊人平時不可能給予他的溫柔中。他胡亂擦了下臉，聲音如海底托出的泡泡。
“我今天就不惹你了。”
“隻是今天嗎哈哈哈……”郁遠哭笑不得。
“也可以，多幾天。”陸池又擦了下臉，微紅的眼睛沒什麼氣勢地盯他，“還有，我沒哭。”
“好好好沒人哭，有誰哭了嗎？我什麼也沒看見。”
“你發誓。”
“我發誓我發誓。”郁遠被他的眼淚沖塌了心，不由自主地軟着聲哄。
見鬼鸮真舉起一隻手有模有樣地發起了誓，陸池不免一怔。
鬼鸮在哄他。他沒想到鬼鸮真的會哄他。這個人戴着最犀利的面具，卻做着最幼稚的動作，猶如堅硬的蚌殼短暫展開了内裡的柔軟。他将這畫面牢牢鎖入眼中，悄悄壓進心底。因為估計以後很難看到了……
兩人在走廊稍微收拾了下才進食堂，免得被人看去，就像鬼鸮給副手壓榨哭了一樣。打飯時，陸池仍挂着一張俊美的苦瓜臉，惹得掌勺阿姨憐愛大發，一邊說着小夥子喲有什麼困難沒過去呀？一邊多給他拍了幾勺肉，祝他肯定能越來越好，看得郁遠面部直抽。
入座後，陸池食不下咽，無精打采，郁遠怎樣旁敲側擊地安慰都沒用。
他掏出了手機。
幾秒後，陸池也摸出手機。
【我的哥哥：會開完了嗎？吃飯了嗎？吃的什麼？多吃點（*^▽^*)】
嗯？
陸池猛地擡手擦眼。不是幻覺？他哥給他發了關心的消息！
他陡然精神，将面前的菜擺齊，拍照，上濾鏡，動作一氣呵成。
【陸池：[照片]】
【陸池：吃啦！八區食堂很不錯！感覺很合哥的口味，好多都是甜的(*^▽^*)】
【我的哥哥：這樣嗎？下次有機會帶我試試。】
【我的哥哥：[期待.jpg]】
陸池兩眼發亮，臉上的愁雲溜沒了影。這是他哥第一次跟他提以後要去哪兒去幹什麼！天啊，大進展！他要不要把這裡的菜系全學回去給哥做？
“怎麼突然高興了，有好事？”郁遠收起手機。
“哼哼哼……你不懂，這是我跟我哥的，秘密。”陸池竊笑。好，他不能再消沉了，眼光要放向未來！不能辜負那些前輩犧牲換來的現在，要好好跟哥生活，也……稍微對鬼鸮好一點。
當然，哥哥的男友位沒得談，絕不謙讓！
陸池咬着筷子想，如果鬼鸮不跟他搶老哥，會跟他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他打量鬼鸮慢條斯理用餐的模樣，腹诽這人咋吃飯還戴面具，而後視線落于餐盤。
“惡……你怎麼跟我哥口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