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見他感興趣,說得更起勁,“太奶奶還小時,家中走水,是那條青蛇敲門。”
“用蛇頭敲還是蛇尾敲。”法海若無其事問。
小青被問的一愣,不由自主思考起用頭還是用尾巴。
用頭,多蠢笨。
蛇尾,從容優雅些。
但是,她為什麼非得以蛇的身份敲門呢?
她就不能人形,用手敲嗎?!
被法海繞進去,小青睨了法海一眼,“太奶奶說是個美麗女子,火滅後,才現出原型告别。”
法海靜靜看着青衣女妖,“那蛇妖叫什麼名字。”
“她叫......”小青反應過來,擰眉:“她沒說,怎麼竟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哦。”法海又:“那你叫什麼名字。”
法海将柴垛橫放,揮了揮斧頭,不滿意,又将柴垛豎放,斧頭上下比劃了下,還是不滿意,又将柴垛橫放。
“我叫小青。”
“小青施主。”法海邊念着,将柴垛扶起,幹脆利落一分為二。
小青眯起眼睛,懷疑法海将柴垛當成了她。
“言而總之,世間也有很多好妖怪,不能一概而論。”小青語重心長道,“待人友善,拯救凡人性命的妖怪非常之多,所以......”
“我從未遇到過。”法海一句話堵死了小青後面的話。
“我遇到不算嗎?”
“不算。”
“太奶奶遇到的,也不算?”
“不算。”
頓了下,小青不管三七二十一,道:“你相信我則是,好妖精多的......是?”
腦門被貼了張符紙,“我是人!”小青憤憤摘下符紙,撕得粉碎,扔在地上。
“在這樣,我真的要找方丈了!”
“懷疑你被妖怪附身了。”法海淡淡回答。
“行行行,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這個小人計較。”小青撫着胸口,叫自己冷靜,“等你親自遇到,便會相信我說的話。”
“我也很期待。”法海袖中的符紙厚厚一沓,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
“大人嗚嗚嗚。”田鼠妖捧着半截尾巴,抹眼淚泣訴:“小鼠再跑慢點,屁股就要沒了嗚嗚。”
田鼠妖百年化形,修行不到家,鼠耳朵,鼠嘴,鼠須和鼠尾巴還保持原樣。
“小鼠的胡須也全部燒焦了嗚嗚。”田鼠妖搓了搓尖嘴,手裡滿是黑焦灰,毛皮不再光滑。
“求大人看在小鼠受傷慘烈的份上,别在讓我去了。”田鼠妖眨巴着綠豆大的黑眼睛。
“我給你治一下,保管比你原樣還漂亮。”小青揮手施法,“事成之後,你不再半人半妖,如何?”
“小鼠覺得半人半妖也不錯!”田鼠妖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他的符紙實在太厲害,小鼠半條命都要吓沒了嗚嗚。”
小青扶額,長歎一聲,修複了田鼠妖身上的傷,揮手讓她離開。
這已經是被法海吓走的第五隻妖了。
萬萬沒想到,那符紙竟如此厲害。
起初她以事成後,贈與二十年修為請妖怪,做場戲給法海看。
為了方便妖精身份鮮明,都是以半人半妖的面目出場。
熟知,妖怪剛登場,一道符紙便咻得飛過去。
妖怪漫山遍野的哀嚎,若不是小青阻攔,法海還要飛第二張。
事後,妖精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說什麼也不願意繼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退出。
栖霞山的妖精們給法海取了個诨名——符紙和尚。
小青修為深不可測,小妖精們不敢太歲頭上動土,隻敢說妖大人。
它們這群栖霞寺的小妖精,頂着金山寺的佛光,修行極為艱苦。
平日裡都藏在深山老林裡,金山寺和尚進山砍柴,都要躲得遠遠的,恨不得掘土三千裡。
賞金也由二十年修為漲至五十年修為。
就是這五十年修為的賞金,也是等了好幾日,才有個田鼠妖接任務。
本以為是個膽大的,沒想到還是個靠不住的。
這些時日,小青也算是明白了。
法海的符紙确實有幾分實力,要想計劃順利進行,隻能小青親自登場。
·
法海握着柴刀,進山砍柴。
行到一處大樹下,停駐腳步,往樹杈裡尋妖。
很多時候,法海都想說,哪有人會住樹上,她不是妖是什麼。
長手長腳倚着樹幹,隻差恢複真身,挂樹上了。
“你自己去砍柴吧,今我犯困要好好睡覺。”小青低下頭,同法海說。
法海眨巴下眼,低下頭,自如趕路。
往日出寺廟,都和他一道走。
他揀柴砍柴,小青施主則在一旁看,嘴上指揮哪有好木柴。
今日意外卻不去了,法海取出一沓符紙,掂了掂厚度。
他是不是帶太多符紙了,其實那些妖怪看着沒什麼本事。
但他已經剔除了厲害的符紙,裡面都是中等厲害,和普通保命的符紙。
想了又想,法海選出中等厲害的符紙放在另一邊袖口。
明日小青施主若與他一道去,見到妖怪便隻用普通符紙。
走到地方,法海開始揀柴。
“全杭州我的花生米最香,我的白菜最大最綠。”柔細的聲音,像唱曲一樣傳到法海耳朵裡。
法海不為所動,專心挑選結實的樹杈。
“還有金燦燦,油乎乎的燒雞!”燒雞二字加重讀音。
像是怕沒人聽見,大聲吆喝:“花生米!白菜!燒雞!”
法海轉了轉眼,“燒雞”一次尤為耳熟,唇邊不自覺翹了翹。
他整理好柴垛,越過一個樹叢,聲音變得清晰,眼前的場景讓法海抽了抽眼角。
身穿紅色女子服裝的狐狸,是隻赤狐,正揮着鋤頭。
是一顆紅彤彤,果實滿當當的花生樹。
一列七八棵大白菜歪歪扭扭立着,旁邊還立了火堆,場面串着一個燒雞,底下沒生火。
“可憐的孩子,”狐狸笑彎眼睛,“你迷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