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卧室内,燈光昏暗。
遲意臉色煞白煞白,喉嚨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氣氛一時間靜默到詭異。
“和你開玩笑的,你看你吓的。”何雲煦唇邊倏然揚起一抹笑,雲淡風輕說,“我怎麼可能會幹那種事,你也太不相信我了。”
他松開她的手,索然無味般開口:“早點睡覺吧。”随後将被子抖開,懶散地上了床。
遲意卻如芒在背,她立刻意識到,他在懷疑她的感情,他在試探她,而她反應拙劣,完全暴露出了心虛。
他肯定知道,或者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她其實并不喜歡他。
不,很可能還不确實,依他坦率的性格,不會委屈自己,一定會當場揭穿她。
不,她現在已經沒辦法用以前的經驗去預測他的行為,他變得太多,有時候蹦出來一兩句扭曲的話,真是會吓死人。
他剛才說話的表情、語氣,根本不像和她開玩笑。
遲意開始胡思亂想,說不定他晚上會突然暴起,拿起一把刀插入她的心髒也說不準。雖然發生這種事的概率很低,但萬一呢?有權有勢的人犯罪成本總是很低。
這樣想着,她用自己的被子将自己緊緊裹起來,卑微地貼在床邊睡覺。
……
翌日,診療室内。
遲意耷拉着臉坐在沙發上,手裡不安地摩挲着裝滿果茶的玻璃杯。
一大早她就被何雲煦拽來了醫院,被迫和他坐在一個車廂,實在不是美妙的經曆,她好想念寶寶。
對面坐着的是一位很陌生的醫生。
何雲煦和她說,她以前的醫生是個沒用的醫生,看了那麼多年都沒把她看好。她想反駁,一時沒有找到理由,隻能忍氣吞聲,任由他污蔑無辜的宋醫生。
孫醫生終于有了動靜,他清了清嗓,态度不那麼強硬地對着何雲煦開口:“何先生,您也需要心理咨詢嗎?或者你們需要家庭咨詢?”
何雲煦靠在牆邊上,聞言蹙緊眉,冷淡道:“就隻有她。”他有些暴躁,橫看豎看,他都不可能是病人啊。
“那……要不您先去門外等候,讓我們兩個人單獨交談四十分鐘。畢竟病人也有她的隐私權。”
遲意眼睛亮了亮,向醫生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
何雲煦卻不買賬,反問道:“她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遲意的眼睛又一下黯淡下去。
孫醫生換了一個坐姿,身體微微朝前傾,問遲意:“遲小姐,你希望他在現場陪伴你嗎?”
遲意立刻搖頭。
孫醫生聲音無奈:“您看,病人不希望您在場,而且您在這确實會給我們的交流造成困擾。”
何雲煦臉上帶着濃濃的不悅,不過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深深地看了遲意一眼,擰動門把手出去。
他一走,遲意很快放松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果茶酸酸甜甜,味道清爽,她又喝了幾口。
在長達數年的心理治療中,遲意已經變得非常擅長應對醫生的提問和話術。更别說,短短幾十分鐘,對方根本沒辦法從她這裡獲得太多信息。
遲意腳步的輕快地從診療室出來,然後扔了一沓問卷給何雲煦。他接過來,翻了翻,問她:“給我幹什麼?”
她輕笑一聲道:“醫生讓我帶給你的,你閑着也測測看啊,說不定能測出來什麼強迫傾向之類的。”
何雲煦就知道她在背地裡肯定沒有配合。不過他也沒有指望一次就能把她掰正,淡淡說:“以後每周來一次,不喜歡這個醫生就換。”
遲意嘴硬:“我憑什麼聽你的。”
他平靜道:“讓你回家,你聽不聽?”
“聽,聽,我們趕緊回去。”遲意走在前面,她迫不及待回去看小滿。
***
難得的休息時間,何雲煦決定拿來和女兒好好培養感情,重建兩人的信任。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沒放棄培養寶寶的音樂夢。
之前彈鋼琴,完全沒有吸引到寶寶的注意力,他覺得可能是樂器選得不太對,于是今天換了小提琴拉給她聽聽。
小觀衆還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被迫拉來鑒賞音樂。
何雲煦站在窗戶前,将琴墊在左肩,在陽光底下拉一首節奏輕快的圓舞曲,一開始音調還有些生澀,但是很快他就調整好,動作娴熟,姿勢優雅,琴聲明亮清越。
他一邊演奏,一邊注意着寶寶的小表情。她靠在媽媽的肚子上,吃着手手,吃完一隻再換另一隻,睜着一雙黑眼睛瞪着他,秀氣的眉毛慢慢挑高、皺起,像是看見了一件奇怪的、難以理解的事情。
何雲煦沒琢磨出來她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但是總歸是聽進去了,潛移默化,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他滿意地輕輕颔首。
遲意支着臉,有些困倦地聽着他演奏,好聽是好聽的,再多一點東西她就聽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