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燦雲回味半晌才聽懂田方水的意思,頓時哭笑不得:“田道長,你想哪裡去了。少帥是我的上司,我對他隻有敬畏。他的私生活如何與我沒有半分關系。我有什麼可誤會的呢。”
田方水撇了撇嘴巴上的胡須,一點不信:“孟姑娘撒謊哩!貧道發現您這幾日讀報之後愁眉不展,分明對着那些無良報館杜撰的逸聞唉聲歎氣哩!”
孟燦雲搖搖頭,歎道:“我發愁的是小吉三郎的影響力。”她望向佛樓檐角下的銅鈴,憂心忡忡,“他的呼聲已是最高,又因為明小姐的關系,赢得了少帥的信任。萬一哪天他說動少帥向我們收回經卷,我們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所以您是擔心經卷被小吉三郎帶走,而不是誤會少帥哩!”
“當然。”孟燦雲看向他,正色道:“我降臨此地隻為經卷,能左右我情緒、牽扯我思緒的,也隻有經卷。”
田方水因她嚴肅的神情吓了一跳,連忙豎掌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記得哩!”言罷,他眼皮掀了掀,小心翼翼道:“隻是貧道覺着,孟姑娘與其懼怕其他人,不如親自去争取少帥的信任哩……”
争取索靖山的信任?
她怎麼沒有争取過呢。那些與索靖山的交易,她既貼錢又玩命,放在一般人身上,不止信任,生死之交都足夠資格。然而,她與别人不同,她身負一個沉重的秘密。這個秘密猶如雞蛋殼上的一絲裂紋,雖然不會頃刻破碎,卻會随外界的颠簸越晃越大,直到最後完全裂開。
孟燦雲笑了笑,剛想自嘲一番,卻發現田方水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欲言又止、膽怯小心,似乎還參雜點恨鐵不成鋼的惋惜。
突然間,她心領神會,像是明白了這老道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我去……少帥?”孟燦雲不确定道。
田方水難為情地笑了一下,怯怯摸了摸鼻頭,“報館雖是瞎寫,但少帥也确實心軟哩!如果孟姑娘……少帥,少帥會非常護短哩……”
她聽懂了,田方水建議她“勾引”索靖山。
先不去計較這老道怎麼想到這一損招。冷靜分析自己恐懼的原因,不正是害怕索靖山被愛情沖昏頭腦,進而将交易的天平偏向小吉嗎?
之前她對自己信心滿滿,認為隻要有錢,就能将經卷買回來。現在她才意識到,如果她能靠錢從督軍府買來經卷,那麼教育廳、文藝保護促進會、北方政府、外國文聯會,這些财力遠在她之上的機構,才是她真正的勁敵。
利益當然是維持人與人之間關系最牢靠的紐帶。然而看看脫銷的“少帥情史風雲”,以及因狗血小說而人氣爆棚的小吉系得票。她又意識到,當利益的紐帶出現多條時,情感便是成功的關鍵。
或許,在金錢上利誘,在感情上攻陷,雙管齊下才能将索靖山的大腿抱得更穩、更緊。
“嘀——”,門口傳來一聲短暫的汽車鳴笛。
孟燦雲與田方水對視一眼,一同朝外迎去。
來人是副官程碩。“孟小姐,您的腿好些了嗎?”
孟燦雲注意到停在他身後的吉普車以及兩名手拿麻袋的衛兵,瞬間明白了什麼。她捂住受傷的膝蓋處,歉然道:“還有些行動不便,可能需要再修養幾天吧。”
程碩了然地點點頭:“少帥料到下寺環境艱苦,不利于養傷,所以派我們過來,接您去督軍府療養。”
從醫院回來後,索靖山沒有再找過她。原本以為他忘記讓她搬家的事。
現在看來,他不僅記得清楚,而且還猜到她會推脫的借口。
一點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孟燦雲道:“可以晚兩天再搬嗎?”
“這……”程碩為難道,“少帥希望您早日康複,故交代我們今天務必協助您搬過去。”
孟燦雲繼續掙紮:“我東西比較多,一天時間恐怕不夠。”
“孟小姐不用擔心。”程碩指了指身後的小兵,“他們兩人手腳麻利,之前用半天時間完成所有修窟用材的調度。有他們在,就算搬空整個下寺,今天也能辦妥。”
田方水一聽“搬空下寺”立馬來了精神,連連附和道:“是哩是哩!當初若非兩位兵長,佛窟萬萬不能提早竣工哩!兩位兵長做事如神,孟小姐一點不必憂心哩!”
索靖山不允許她拖延,田方水一點不挽留。既如此,她隻能打包走人。
孟燦雲萬般無奈,惋惜自己将要錯過後天面見小吉的機會。
“好吧。我去清點一下物品,辛苦程副官等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