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車輪滾動的辘辘聲,鼻尖聞到的是淡淡的松香。
魏舒月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李馳平靜的眉眼。
“醒了?”聲線無波無瀾,仿佛在互道寒暄。
魏舒月這才察覺到自己正躺在他懷裡,用力掙了下,胸口疼得如同撕裂,複又跌回他懷抱。
一旁的爐子上溫着湯藥,榮卓正小心照看。
“先把藥喝了。”
他接過榮卓遞過來的藥碗,舀了一勺湯藥遞到魏舒月嘴邊。
魏舒月偏過臉,沒理他。
李馳也沒再勸,把藥碗複還給榮卓,示意榮卓先出去。
“願賭服輸。”他意有所指。
“我不服。”魏舒月想也不想就反駁道。
“孤可以給你赢回來。”他笑容閑适,随手給她挽了挽鬓邊散亂的發絲。
魏舒月正要拍掉他手,聞言頓了下,“真的?”
“成婚之後你想比幾場都行,孤絕不賴賬。”他唇邊笑意滿滿,是極緻的寵溺,也是絕對的不容置喙。
魏舒月氣笑出聲。
她換了個側躺的姿勢,背對着李馳,拍了拍他腿,涼涼地說道:“殿下放松些,這樣枕着不舒服。”
李馳無奈搖頭,敢把他雙腿當枕頭的也隻有魏舒月一人。
“乖,先把藥喝了。”他溫聲輕哄。
“不喝。”她拒絕。
言罷,阖上眼靜靜養神。
忽而察覺他手指落在她襟口處,魏舒月猛地睜開眼,一把扼住他手掌。
“你做什麼?”她冷聲質問。
李馳神色自若,“孤給你換藥。”
“不需要。”忿然甩開他手。
“會留疤的。”他想小姑娘最愛美了,要是胸口處留了疤,怕是要哭鼻子。
魏舒月微微蹙眉,“反正又沒有人看見。”
“孤看見了。”
短短四個字,刺得魏舒月如同炸毛的貓咪,整個人彈起扭住他衣襟,對上他清淩淩的一雙眸子,所有的氣恨都無解。
“殿下就是個卑鄙小人。”她嗤之以鼻。
李馳眉心微蹙,神情十分端肅,“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判孤的為人。”
與他對峙,總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魏舒月氣得心口疼。
見她皺眉,李馳扶住她腰,關切地問:“可是傷口又疼了?”
“被殿下氣的。”她沒好氣地一巴掌朝他手打去,沒曾想卻落了空。
她詫異地瞪他,他卻是端來了湯藥。
“不喝藥怎麼有力氣打人?”
妥妥的威脅與嘲諷,魏舒月冷冷地凝了他一眼,接了湯藥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汁讓她眉心緊鎖,沒好氣地把空碗塞回李馳手裡。
李馳收了碗,随手遞了顆蜜餞給她,她倒是沒推辭,接了放嘴裡含着,口腔裡的甜味漸漸沖淡了苦澀,她心情也轉好了許多。
“孤讓杜侍衛進來給你換藥。”
說罷,他起身掀簾走了出去。
魏舒月目送他離開,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撞上了杜若岚看過來的眼神。
換藥時,誰也沒有說話。
魏舒月是疼得不想說,杜若岚是還在氣惱當中。
“魏小姐詐死的手段真是高明,要不是殿下早有防備,這會兒魏小姐就可以跟情郎雙宿雙飛了。”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把魏舒月給氣得面色煞白。
她冷笑回應:“你跟你主子還真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一個口蜜腹劍,一個說話夾槍帶棒,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杜若岚瞧她還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亦是氣得面紅耳赤。
“魏小姐好自為之。”
她氣自己就不該流那兩滴淚。
一個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就走,一個負氣而走,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戲多。
魏舒月輕嗤一聲。
待在馬車裡久了,她也有些乏了,正要出去走走,擡眼就見李馳掀簾走入。
“我想下去走走。”
李馳頓了下,稍稍颔首,扶她起來時順手遞了帷帽給她戴好。
烈日當空,氣溫灼熱。
馬車停在道旁,魏舒月信步往林子裡走,越走越開闊,不多時,眼前驚現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在林間緩緩流淌,帶來了絲絲涼意。
魏舒月欣喜地走過去,選了個适合落腳的地方,緩緩蹲下,随手将帷帽摘了放地面,掬水淨面。
清水濯面,神清氣爽。
李馳坐在溪邊的大石上靜靜地看着她。
“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計劃的?”她面朝春日,洗滌過眼眸愈加清澈水靈,就這麼一錯不錯地望向李馳。
她執意要問個清楚,也好讓自己明白到底輸在了哪裡。
“我知道杜姑娘一直在監視我,還特地甩開了她。”
李馳姿态稍稍挪動了下,神情認真地回道:“當然不止杜侍衛一個人。”
魏舒月怔住,難以置信監視她的居然還有其他人。
她抿了抿唇,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視線緩緩落在溪水裡。
“水裡有魚!”
她驚喜地揚起笑臉,正要招手,蓦地想起身邊的人不是林羽而是李馳,揚起的下颌複又垂下。
沒曾想,李馳脫了外衫,挽了袖子和褲腿就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阿月想吃烤魚?”他一面問一面脫了鞋往水裡走去。
嗯?他怎麼就笃定自己是想捉魚來烤?
魏舒月看着他的背影,因太過驚訝而忘了回答。
“孤不懂如何烤魚,不過要是阿月想吃,孤可以試着去學。”
他一向寬容又虛心。
魏舒月微微斂眉,對他讨好的态度不做表态,故意激他道:“殿下先捉到魚再說罷。”
平時倒罷了,他本就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可在心上人面前,他總不想被魏舒月給看輕了。
剛捉到一條魚,一個不慎,魚兒滑不溜丢地脫手而去,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