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少年靜靜地靠在廣場一角,似乎與嘈雜的人群格格不入,卻仿佛故意在等待什麼。他戴着誇張的頭飾,将頭發完全隐去,額前的裝飾也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玫瑰公主卻毫不猶豫,直接走向了角落的少年,發出了邀請:“小心點,可别踩到我的裙子。”
兩人進入人群中跳舞,似乎玩得十分開心。玫瑰公主靈巧的舞步和歡快的笑聲讓周圍人紛紛側目,少年始終沉默,隻是偶爾與公主低聲說幾句。
玫瑰王子的目光停在少年若隐若現的黑色腰帶上,想起了紫發少年在森林裡、在舞台上的步步緊逼。
玫瑰公主跳得格外開心,裙擺像一朵躍動的花。玫瑰王子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轉身走向另一邊。有幾個人圍成了圈,放聲大笑着,熱情地把玫瑰王子拽進了圈裡。
而另一邊,那個少年和玫瑰公主已經跳完了舞,又安靜地回到角落,看着玫瑰王子的方向。
一曲終了,玫瑰王子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朝少年走去。少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擡起頭,伸出了手。
玫瑰王子讀懂了那隐含的邀請,把手搭在少年掌心。兩人沒有多言,作勢一轉,跟随周圍歡快的節奏,加入了廣場上的人群舞中。
兩人默契得不像是第一次共舞。轉身、踱步、牽引,每一個動作都默契得如同經過排演,卻又帶着巧合的自然。
少年依舊沉默,從未開口。但他的動作不緊不慢,透着一股力量與節奏感。玫瑰王子舞步優雅又隐約透露着侵略性,似乎是兩個少年天性中的野心在較量。
舞曲接近尾聲時,少年稍稍松開了玫瑰王子,随後擡起手,輕輕在額前點了一指,仿佛在行某種克制卻矜貴的禮。
玫瑰王子的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暢快的笑容。像是回應王子的好意,少年遞給了王子一顆糖。
糖果的外殼是透明的,在燈光下折射出微微的暈彩。玫瑰王子今天吃了第二顆糖。
糖剛一化開,一陣奇異的苦澀便漫開。苦味之後,漸漸湧現出一種深邃且開闊的味道。那種風味仿佛包含了無盡的時間與空間,讓他恍惚間生出一種步入宇宙懷抱的錯覺。
玫瑰王子微微怔住,不确定是味覺的真實,還是如夢般的錯覺。他又沖着少年笑了一下,仿佛在分享某種獨特的快樂。但下一秒,這笑容又凝住了。
“我裝成這樣。您就喜歡了?”果然是他,紫發少年。
“不是說不來了嗎?”玫瑰王子厭惡地後退了半步。
“我樂意。”紫發少年蠻橫地撂下這句話,又走向了玫瑰公主,和她跳起了第二曲。
而喧嚣之中,另一種靜谧的舞蹈才剛剛開始。
身穿墨綠禮裝的玫瑰國王,與一位動作遲緩的年老紳士,悄無聲息地開始了雙人舞。兩人站的位置偏離人群,像是刻意隐匿,但卻依舊吸引了小部分好奇的注視。
那年老的舞者,身着灰色長袍,面具樸素,邊緣已略顯粗糙,他布滿皺紋的雙手無從掩飾他的年歲。
那雙手異常牢固地搭在玫瑰國王肩上,緩緩随着音樂而動;而另一隻手則舉在半空,仿佛在牽引空氣中的方向。
玫瑰國王的步調同樣笃定,每一次轉身都克制得無可挑剔,但他的目光一直透過面具銳利地盯着對方:“看來藥劑師的手,不僅僅擅長調制藥水啊。”
老藥商卻未回應,轉身時卻有些一跛一拐:“國王陛下的興趣倒是越來越廣,甚至願意同我共舞,這舞會可真夠特别。”
“舞會有趣,舞伴是否有趣就不一定了。”國王說這話時語氣輕描淡寫,卻在轉身時稍稍加重了腰間的力道,生怕老人家不小心摔到。兩人的舞步像是較量,又像是扶持。
“您的步伐倒是潇灑,不像我——手老、腳慢、心鈍。”老藥商話音落地,轉身的間隙将身形壓低,像是在意味深長地退讓一步。
但國王偏不讓步,他伸手穩穩撐住對方:“後悔嗎?所有人都變年輕了,你卻還困在六十歲的蒼老裡。”
“陛下,您這雙漂亮的手撫摸着我蒼老的骨節,又是什麼感覺呢?”老藥商聞着國王身上的草木香,思緒叢生。
誰也沒有率先結束這場對峙,誰都有足夠耐心一直消耗,直到曲終人散。
最終,一支舞便能讓老藥商氣喘籲籲,邁着年邁的步伐隐匿在布滿面具的人影中。國王則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袖口,重新融入了狂歡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