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好沉。
黎莘隻感覺五髒六腑都被螞蟻啃噬,泥土混進她的口腔,耳朵,和喉嚨裡。
厚重的潮濕的粘膩的什麼東西壓在她身上,壓在她每一處肌膚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幾乎本能動彈手指,可是卻動不了一下……
謝衍止,謝……衍止。你在哪裡。
救救我。
你那麼厲害,你有SSS級異能,你救救我。我好難受。
黎莘鼻子一酸,可是習慣潮濕冰冷的黑暗之後,心髒的窒澀好像也擴散不出去了,她隻能試着放棄求救,壓抑呼吸,讓自己習慣這種冰冷沉重。
然後繼續呼救,繼續,墜入無邊的黑暗裡。
男人心髒猛地收縮,猛地睜開眼睛,深墨色的瞳孔裡泛出撕扯的,他早已習以為常的痛楚。
謝衍止按住自己的心髒,像是用這個行為來确定它還在跳動,心髒窒澀的瞬間,他卻是低了下頭,讓自己習慣生和死的狀态切換。
旁人看起來可能會覺得謝衍止是痛到心髒都在抽搐。
隻有謝衍止知道,他是又回憶起了損壞的本體。
謝衍止不是本體,這個身份隻是黎莘的馬甲之一。而黎莘的本體,早在十年前就損壞了。
如今她的意識雖然可以在馬甲之中來回流竄,可是沒有自己的軀體,終究活得像個鬼魂。
而三個馬甲中,謝衍止馬甲是她用的時間最多的,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她又做夢夢到本體損壞時,會下意識向謝衍止馬甲求救吧。
明明當時不是公務的話,謝衍止已經救到她了,她也就可以用自己的本來面目自由來去。
可現在這一切都成癡心妄想。
如今謝衍止和其他兩個馬甲正常生活,但依然會分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讓本體意識可以不拘束于現在的三具軀體,自由發散。
而且他察覺到他關于本體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不這樣做,他懷疑自己終究會忘記本體來曆,隻記得自己是謝衍止。
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對謝衍止來說就是剛過去的六點到七點。這已經是他不記得多少次從本體損壞的噩夢中醒來了。
謝衍止神色平常地垂眸,壓下眸子裡醞釀出來的深沉晦暗,讓自己從那種痛楚裡清醒過來。
忽然,外面傳來嘈雜聲。
身為第一軍區的總司令,謝衍止不喜奢靡,也不喜浮華嘈雜,所以平日就算是開會都是十分簡潔冰冷,軍區更是安靜。
不可能會出現現在這樣人聲交疊的情況。
謝衍止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他感覺到什麼,猛地站起身,爆出青筋的手指猛地壓在扶手上!
“黎莘!”
……
“閣下,您不能進去!”
“讓開!”冒冒失失的辛德閣下撞開了休息室的門。“謝衍止,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守在裡間門前的親兵立刻攔住辛德,并對他怒目而視。
雖然他是伯爵次子,還是司令閣下的好友,平日裡沒人敢攔他,但是今天他未免也太過分了,居然在衆人心知肚明的“那時候”闖進來。
司令休息的這一個小時,誰都不能打擾!
親兵首領秦釋眼神冷下來,旋即給槍上膛,預備給這位貴族一個嚴厲的警告。
辛德沒有絲毫懼意,而是大喊:“讓我進去,秦釋,這可是你們司令閣下一直在關注的好消息,讓他知道你攔着我,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釋:“我們司令閣下沒有關注任何消息,尤其是辛德閣下,您帶來的任何好消息!”
别以為他不知道,辛家最近又拍下次污染區的幾塊地皮打算大搞無污染種植。
他們司令閣下一向和任何貴族都不遠不近,隻和他有私交,他可倒好,不知道因為什麼得了司令的親眼,還一天天給司令惹麻煩。
上周秦釋才親耳聽到他對其他人說司令閣下曾經親自購買過辛家名下的一塊地皮,簡直是胡說八道!司令閣下不愛财不愛聲色,怎麼可能會買次污染區的地皮!
“您再這麼無視軍部制度,我隻能禀告司令閣下了!”
辛德不管,繼續大喊大叫:“謝衍止!你上次看中的那塊地皮,污染濃度降了,真的!檢測報告都出了,你——”
話音未落,裡間的門猛地打開,秦釋和其他親兵都愣了一下,但很快繃緊臉色,收回槍回到門前。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個小時休息時間,是司令閣下心情最不好的時候。
上次有人彙報時間選在這個時候,司令閣下念在情況緊急,強壓着心情聽了,結果那一整天,司令閣下的神色就沒好過。
還有一次,他們受到襲擊,污染物闖進了司令閣下當時休息的飛船,他們追進去時才看到司令閣下神色慘白,眼神痛苦地單手扶着桌子。
他們吓了一跳,以為司令閣下受了傷,可司令閣下隻是閉眼啞聲讓他們出去。
他記得曾有人小心問過這個時間有什麼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