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了!他上樓了!诶妹子,你這就走了啊,多站會兒啊——”
劉明拉扯蘇合香的白毛衣,被她撥開了手,看她頭也不回地進了店。
蘇合香站在店裡的一面鏡子前擦拭身上雪碧,外頭劉明的說笑飄了進來。
春天裡的油菜花似的。
高大健碩,腹肌塊壘分明,樸實的包工頭。
多有男人味。
劉明被他身上的荷爾蒙氣息熏得腿軟:“趙總今兒忙不。”
趙礎沒回應,他去二樓盡頭的超市買煙。
劉明和他一起,看他拿了包紅雙喜,就說:“這煙好抽的啊?趙總好像回回都抽這個。”
趙礎身形一頓,指間煙盒被他捏得有點變形。
玫瑰一樣的女人窩在他懷裡:“哥哥,你抽的什麼煙啊,苦死了。”
他一隻手撫摸她光滑背部,一隻手給她看煙盒上的字:“這個。”
女人看了看,有些腫顯得豔麗的紅唇一彎:“紅雙喜啊,名字還蠻喜慶。”
腦海鮮亮潮潤的畫面沉下去,趙礎垂了垂眼,去付錢。
劉明沒錯過他瞬息間的晦澀,不禁有些驚訝,唉呀媽呀,這是心裡有人,傷着了,情傷。
也不知道是指着和誰好,結果沒好成。
趙礎走出超市,沒回頭地開口:“能别跟着我嗎?”
劉明笑:“喲,趙總不順心呐?”
趙礎面容冷漠。
“我原先想跟你處對象,現在不了,”劉明收起笑容,誠心誠意地說,“你放心,我就當你是老大哥,當個朋友行不咯。”
趙礎沒理會,他低頭撕開香煙盒包裝。
劉明的視線從他優越鼻梁到他棱角利落的下颚,這樣強還講義氣不欠工人工資的男人,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多個朋友多條路,萬一以後能用上關系呢。
可惜這人太難攻。
無所謂劉明的打量,趙礎含着沒點的香煙過濾嘴,沉默着離去。
劉明從他背影看出落寞沉郁,估計是靠煙裡面的尼古丁麻痹自己。
呸!讓你不領老娘的好!
該!
走出十來步的趙礎忽然問:“你剛才在和蘇小姐說什麼?”
劉明愣了下:“說你帥。”
趙礎繼續走,聲調散漫:“你好像有個老鄉是待工地上的?”
劉明心思活躍起來:“對。”她為了接近這男人,費心想了很多話題,這就是其中之一。她特地從老鄉那兒了解的工程相關。
趙礎問:“什麼活?”
“架子工。”劉明說,“長工短工臨時工都能做,一天多少錢看趙總開,反正都行。”
趙礎腳步不停:“年後我這邊需要架子短工,你把我的号碼給他。”
“行嘞!”
劉明朗聲:“趙總發财啊!”
男人去扶梯那兒了,也不知聽沒聽見,想來他不缺這句,酒桌上多的是恭維他的人。
劉明上蘇合香的精品店:“妹子,我看我美不美?”
蘇合香看了眼:“相當美。”
“那我怎麼□□不成你對象他哥?”劉明又不死心了。
蘇合香說:“野豬吃不了細糠。”
“哈哈哈!”劉明高興死了,“妹子,你嘴也太甜了吧,就沖你這話,以後你有什麼事兒,姐能幫的一定幫到底!”
笑聲震耳欲聾。
已然不見前一刻為個男人滋生的沮喪和郁悶。
這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劉明買了好幾個發箍,全戴頭上,美美地回去賣衣服。
**
天好冷,天氣預報說明後天會有小雪。
商場裡外如同兩個季節。
蘇合香照常穿單件,長發挽在腦後,别着一支秀美的發簪。
“香香姐,要下雪了,這是我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雪。
”趙嘉言趴在櫃台給她剝砂糖橘,“到時候我們邊看雪邊聽歌,我買了刀郎的磁帶,裡面全是新歌。”
蘇合香在擺放新進的一批毛線帽子:“你就快考試了,不複習啊?”
“不需要。”趙嘉言挑了挑眉,有些狂,“我學霸。”
蘇合香笑:“哦喲,我們嘉言這麼棒,獎勵一顆小紅花好不好?”
趙嘉言到她身邊,把一片橘肉喂她嘴裡,嘀嘀咕咕:“别把我當幼兒園小班。”
蘇合香輕啧。
大學生還是嫩啊。
要換那個老男人,早就脫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肌臂膀,要她在他胸口蓋小紅花了。
蘇合香去廁所的時候,伍琳琳和三個室友來店裡逛,四人都有買東西。
趙嘉言給她們結賬。
一女生開玩笑:“都是同學,優惠點兒呗。”
另一個女生附和:“對啊,我們買了四個,怎麼也得來個折扣。”
“行行行,給你們少。”趙嘉言扯了四個袋子丢台面上,“都按兩塊五收,四個,正好十塊錢。”
伍琳琳在一旁幫他把袋子撐開:“老趙,你給你對象說了嗎,就敢少收我們錢。”
趙嘉言不以為意:“隻少兩塊,香香姐不會說什麼。”
伍琳琳不鹹不淡地說:“你又知道了?還不會說什麼呢,就算嘴上不說,那心裡就不想了?”
她告訴自己的三個室友:“聽我的,都按原價給吧,不然搞不好這兩塊錢就能讓我們趙大帥哥跪鍵盤,寫忏悔錄。”
趙嘉言臉一黑:“靠,瞧不起誰呢,我說一人少收五毛就少收五毛!”
這點事,他還能做不了主?
不就兩塊錢。
他就不能自己偷偷補上?!
**
蘇合香上廁所回來的時候路過劉明的服裝店,被她拉進去看電視。
放到女主梅湘南被安嘉和揪頭發的畫面,那沖到鏡頭前的施暴嘴臉要把她吓死。
劉明也看不下去:“這種男的就該閹了,吊起來,鞭子蘸辣椒水抽。”
蘇合香吃花生糖:“電視而已,演的。”
“現實中沒準真有。”劉明說起家那邊的事,哪個親戚被另一半怎麼怎麼打,日子照樣過,一年又一年的,打人的繼續打,被打的繼續被打。
蘇合香聽得眉心直蹙,出了劉明的掉就給楊語打電話,被她挂了,楊語的信息發了過來。
說是孩子睡了,被她抱在腿上睡的,怕打電話的聲音把孩子吵醒。
蘇合香就發信息:[小語,你離婚證扯了嗎?]
楊語:[沒呢。]
蘇合香:[怎麼還沒扯,你身體沒好?]
楊語那邊應當是在在忙事情,沒有顧得上回信。
蘇合香回店有一會,才看到手機來信。
楊語回的兩個字:[不是。]
蘇合香叫趙嘉言給她把被顧客弄亂的手鍊區整理整理,她塗成櫻花粉的指甲摁着手機按鍵,打了一行字,點發送。
蘇合香:[那是什麼原因?]
楊語:[他在泗城的工作沒了,不知道跑去哪打工了,他家裡也找不到他人,隻能等他過年回來再說。]
蘇合香無語死了。
那狗男人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到外地打工,千萬别出幺蛾子,最怕夜長夢多。
希望小語順利扯上離婚證。
蘇合香靠在椅背上,她目前好過兩個,就趙家兄弟,沒哪個敢對她動粗。
所以她不會往自己身上帶,她隻為楊語不值。
用一個小生命看清枕邊人,代價太大了。
蘇合香想了想,給楊語發了這樣一條短信:[小語,你别好了傷疤忘了疼,想想你掉沒了的孩子,想想你臉上遭的傷,想想你流過的淚。]
過了幾分鐘,楊語回:[不會的。]
蘇合香也覺得不會,楊語不是那種頭腦裝漿糊的性子,她的婚姻明顯已經開始潰爛生蟲,不及時挖掉,就會徹底腐爛發臭。
到那時,挖起來就費勁了,一下子都挖不幹淨。
蘇合香在手機通訊錄裡翻了翻,找到一串号碼,嚴向遠的,早前保存了,從沒點過。
眼睛看趙嘉言忙活,蘇合香去門口撥号碼:“嚴先生,是我,蘇合香。”
嚴向遠的聲音溫潤如玉:“蘇小姐你好。”
蘇合香跟他打聽:“你表弟最近有沒有找你?”
嚴向遠那邊原本有點雜聲,很快就沒了,他找了安靜的地方,呼吸聲輕易地傳過來:“沒有。”
“我也沒聯系他,”嚴向遠說,“我在外地出差,工作有些忙,出什麼事了嗎?”
蘇合香面對着店裡,注意着小男友的一舉一動,看他是不是在認真幹活:“那你媽,你大姨,你親戚那邊提沒提你表弟離婚的事?”
嚴向遠:“我不清楚。”
蘇合香說他:“一問三不知。”
這是不滿他的答案了。
既隐晦又直白,讓人心口七上八下,心慌不已。
嚴向遠立即道:“我現在就給家裡打電話,你等我回你。”
不多時,他打過來:“是要離婚,茵茵是女孩,就給楊語了。”
蘇合香了然地嘲諷道:“男孩就給了是吧?”
嚴向遠讪笑:“我大姨是有些重男輕女。”
“不過我家裡不會,雖然我爸跟我大姨是姐弟,但他的思想概念不那樣,男孩女孩都好,像我家,我是老大,底下有個妹妹,我爸媽他們……”
蘇合香聽煩了,打斷道:“嚴先生,我對你家并不感興趣。”
“抱歉,我說多了。”嚴向遠及時表達了歉意,然後說,“我會讓我爸多問大姨那邊的情況。”
蘇合香把手機蓋子蓋回去,又撥上來,發現手機電量不足,她摳下電池:“嘉言,我手機要沒電了,你給我拿下萬能充。”
趙嘉言沒有嫌她事多,一會要自己幹這個,一會要自己幹那個,而是屁颠屁颠地去拿來萬能充,把它的兩個細腳抵着電池左右兩邊的金屬塊,對上了,夾住,就将萬能充插進電源插孔,檢測燈瞬間就亮了起來。
萬能充上的充電燈開始閃爍紅光,少年忽然用随意的口吻蹦出一句:“香香姐,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裝作不經意。
上次因為猜疑吵了架被晾一天,這次又來,完不了了,像中年男的前列腺淋漓不盡,随時随地亂嘀嗒。
“和嚴向遠。”蘇合香說。
趙嘉言的表情冷了幾分:“說什麼了?”
蘇合香看他的眼睛:“要我一句一句重複給你聽是嗎?”
趙嘉言氣息重了幾分,又慢慢恢複,他孩子氣地撇嘴:“我哪敢。”
蘇合香去檢查他有沒有把手鍊區整理好:“為的楊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