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跌落在地,太宰治一陣風似地跑上前,抓住他的雙臂,馬上就被少年措不及防地撲了個滿懷,柔軟輕盈但是填滿了他的懷抱。
他不知不覺開始緩慢地、踏實地、有節奏地拍打藤原千紀的後背。藤原千紀随着這一聲聲輕柔安撫,一下下溫和的拍打與逐漸溫暖的懷抱裡逐漸平複了心情。
他深吸一口氣擡起頭,還是那麼可憐,雨水混雜着淚水從他的臉上滑落,落入太宰治已經濕透的白襯衫裡。他仰着頭看着太宰治。
“太宰……你還想一起去喝酒嗎?”
太宰治低頭看他,他已經渾身濕透,濃密的黑色發絲緊緊貼在他蒼白的側臉,目光沉沉仿若一隻剛從河裡爬出來的陰濕水鬼。但是藤原千紀卻覺得十分安心,任由他的手臂上攀,捏了捏自己兩隻低垂的毛茸茸耳朵。
太宰治聲音沉靜:“當然。”
……
為了緊急換一身衣服,二人匆忙趕到最近的服裝店,藤原千紀頂着太宰治的大衣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服裝店并沒有和藤原千紀之前穿的一樣的黑色披風,所以為了遮擋貓耳貓尾,藤原千紀挑選了一套黑色長裙和禮帽。
太宰治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去觑藤原千紀的臉色,藤原千紀面不改色地脫下衣服,看着太宰治慌亂回身的樣子噗嗤一笑。但是很快眉眼間又籠上了憂愁。
太宰治聽着身後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問道:“你好像對女裝一點也不排斥。”
藤原千紀套上裙子,去拉拉鍊,聲音十分坦然道:“蔽體的衣物,男裝女裝又有什麼區别。不過是人類給的枷鎖罷了。而且……穿着能孕育生命的雌性的外衣有什麼好排斥的。”
對妖精來說,沒有什麼男裝女裝的區别,隻要是能讓他們青睐的,哪怕是一卷草席也是好衣服。畢竟妖精壽命漫長,怎麼可能會拘泥于人類所設計的條條框框中,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少年的聲音坦然到讓太宰治沉默。藤原千紀總是讓太宰治以為将他了如指掌的時候語出驚人。太宰治低下頭,臉沉在發絲的陰影裡。
或許他的确不應該随便揣摩藤原千紀的心思。因為他們還不夠……熟悉,他根本就不是完全了解這個人。想到這裡,太宰治的指甲緊緊抵在手心裡,他心裡竟然産生了一抹驚慌,太宰治突然意識到這個忽然闖進他生活裡的少年有着一段與他完全無關的過去。
所以他會思念與他完全沒有關系的人,會為了與他不相幹的人離開他……就像離開中原中也一樣……
終有一天,藤原千紀會離開太宰治……可能不是一年,而是一輩子……
這個答案讓太宰治又一次體會到了溺水的快樂與痛苦,如今的歡樂似乎完全變身為撕扯他内心的野獸,讓他無助地,鮮血淋漓地站在這表面的光鮮亮麗中。
“太宰給我拉一下拉鍊。”正當此時,一隻溫熱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手指松開自然垂落。
太宰治愣愣地看着藤原千紀,少年轉過頭,回望他,面色沉靜,紫色瞳孔一片甯靜。太宰治任由藤原千紀把他的手搭在身後的拉鍊上,入目的是一片白淨細膩,少年身後的蝴蝶骨振翅欲飛。
藤原千紀反握着他的手,順勢向上拉。
“不要再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現在,你隻需要看着我。”
提線木偶般把拉鍊拉上,那片白皙的肌膚就完全隐沒在黑暗之中,一絲都沒有展露出來。
太宰治的呼吸突然沉穩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少年單薄的後背被傾瀉而下的銀發所遮蓋。
隻需要看着他嗎?
“走吧,去喝酒。”藤原千紀沒有回頭,拉着太宰治的手走出店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