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色紅潤,唇角含笑,紫色的眼睛和往常一樣水潤潤,清淩淩的。沒有任何其他他考慮過的情緒,這讓太宰治想要去追問他。
不問問原來的系統哪裡去了嗎?不問問我有什麼目的嗎?不問問我是誰嗎?
但是話到嘴邊,他突然喪失了這微末的勇氣,得過且過似乎也不錯,有關這些日子,反正偷來的也就是他的了,如果失去了的話……
太宰治呼吸一窒,如果失去了的話……
原本擡起的爪爪又收了回來。他縮回長椅下,開始盯着腳底這一片小小的青苔。
這小小的青苔,綠油油的一片。潮濕的氣息從爪墊處傳來,又悶又冷,原本溫暖幹爽的粉嫩爪墊随之沾上了泥水,讓太宰治心裡升起一陣煩躁。
但是太宰治的思緒卻停滞下來,茫然地盯着……
一雙手突然托住他的腋窩,輕輕往前一帶,長長的一條就被這摸力道一點點拉到陽光下,溫暖的日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太宰治突然發現。
天晴了,還沒有豆大的雨滴,太陽已經從雲層裡伸着懶腰走出來懶懶地釋放着光芒。
太宰治後腿蜷起,感受着暖意,乖乖地被藤原千紀攏在懷裡。
幹淨柔軟的手絹擦過爪墊的每一處污迹,一點點輕柔蹭過皮膚,細細地擦過每一個角落。
最後一處泥土被帶走,手帕被疊起放在兜裡,柔軟的手指輕輕搔過太宰治的下巴。小拖拉機的嗚嗚聲和每天一樣自然而然地流出,柔軟舒适地讓太宰治眯起眼,撒嬌地蹭了蹭溫暖的掌心。
“無需擔心,我相信你。”
日久見人心,太宰治對他沒有壞心他自然能感受到,既然如此,他也沒有理由對系統下手,所以……順其自然吧。
他還蠻喜歡這個新系統的。
“所以,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是最短的咒,不出意外地話會貫穿一個人的一生,沾染每個人最濃厚的氣息。所以妖怪之間交換姓名也代表了彼此願意相處。
少年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皆是融融春意,紫水晶一樣的眼睛安甯地注視着他,微風浮動,銀色發絲輕輕蕩起,發尾在微光下幾乎要消融在空氣中。
太宰治情不自禁伸出一隻貓爪,唇角翕動,如果堂堂正正站在這個人面前,那……也不錯。
“我……”
一聲槍響劃過長空,混雜着孩子的驚叫聲,藤原千紀唰地回頭,發絲擦過太宰治的爪尖,飄了過去。他渾身繃緊,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的藍色事務所,藤原千紀的喘息逐漸急促起來。
是幸介的叫聲!
藤原千紀立刻跑了起來,他抓住牆沿,單腳蹬在掉色的牆磚上,一個用力,塵土簌簌,他已經跳上了事務所二樓的窗邊。
聲音更清晰了,孩子的哭鬧聲和桌子翻到的聲音可以清晰地傳入耳中。
一聲慘叫,幸介被推倒,臉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緊咬牙關,看着向他撲來卻被拽住手臂的小女孩,手無助地向前抓去。
織田作,織田作……
意料之内的痛感沒有傳來,随着呼呼的風聲傳來,失重感消失,他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厚實的披風包裹住他,鼻尖傳來一陣熟悉的氣息。
幸介的喉頭梗動,一抹淚水突然湧入眼眶。被陌生人闖入家門,被陌生人揮舞拳頭的時候他沒哭,陷入無助的境地時他沒哭,但是當被認識的人抱住,陷入溫暖的懷抱時,幸介哽咽道:“千紀哥哥……”
四五把黑壓壓的槍口在窗戶大開的時候頓時舉起,在列列風聲中對準了這位不速之客。
屋内一片淩亂,桌子翻倒,地面上一片亮晶晶的杯子碎片,藤原千紀注視着面前武裝良好的敵人,緊緊抓着手裡的孩子。
這是一場必敗之戰。
“離開這裡,千紀。”太宰治聲音嚴肅,他渾身毛發炸起,緊緊盯着面前的人,聲音帶着一絲誰也察覺不到的哀求:“你已經通知他了,你也做不了其他的了。千紀,現在,立刻離開。”
藤原千紀沒有回話,站在原地,身子微微前傾,一手護着幸介,藏在鬥篷裡的另一隻手輕輕擰動。
刹那,槍口湧出火光,藤原千紀一個翻滾,子彈打在地上,發出陣陣火光。鬥篷從身上脫落裹着孩子一下子被甩到窗戶外,他的手裡飛速劃過系在鬥篷上的繩索,繩子見底,樓下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跑!”藤原千紀大喝一聲,樓下的幸介咬牙爬了起來,回頭看去。
“去找織田!”藤原千紀的聲音從窗口傳來。幸介聞言緊握雙拳,披着混合了塵土與硝煙味的鬥篷,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織田作!織田作!織田作!
對面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藤原千紀本不想和他們硬碰硬,但是他在樓下敏銳捕捉到了炸彈的滴滴聲,他可不會對這次炸彈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定是可以奪取人生命的可怕聲音,所以他才會不顧太宰治的勸阻直接沖了過來。
他怕哪怕隻差一秒,這些孩子就會随着一陣火花化為飛灰。
這些會甜甜叫他“千紀哥哥”的可愛幼崽,還這麼小,怎麼就可以這樣卷入死亡的陰影!
該死!該死!該死!黑手黨的生活實在是太過危險,他早晚要把中也,太宰都拉走!
“去拆彈!”藤原千紀對着懷裡的太宰治耳語道。如果太宰治可以帶人成功趕到,這幾個人根本不成問題,所以最大的危險還是在未知處沒有停止的不詳滴滴聲。
太宰治咬牙,不再阻攔,去尋找被藏起來的炸彈。
生死時速就在此刻。
拜托,千萬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