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創世之神、人族始祖——女娲娘娘。
那股上古神力從遙遠的文明誕生之初帶來女娲的神谕,洶湧的神力在三生石後翻湧,一時之間周遭的一切都被淹沒在了一片金光之中。
女娲高大而曼妙的身影逐漸在張煜面前顯現,祂轉過身來。長發悲憫,慈眉善目的女神,微微擡起眼皮,眸子裡裝着的是三界衆生。
“扶桑,你托吾保管的記憶,也是時候該還給你了。”
張煜疑惑,扶桑世子的記憶為什麼要交給女娲保管?難道是跟二世子受的天譴有關?
創世女神莞爾一笑,張煜隻感覺心頭一顫,他覺得心中的一切念頭倏地被滌蕩空了。江河萬古、滄海桑田,都揉進了這一方創世神光之中。
他的神魂不知不覺就被牽走了,跟随着女娲的背影繼續前行。
身旁一切都換了一番模樣——
他從一片漆黑之中,逐漸走入光明。隻見天際的金光愈加耀眼,整個天幕如仙人的畫布。
滄浪、翠濤、孔雀藍、紫蒲、松花、鵝黃、紫梅、岱赭、珊瑚……無數色彩巧妙被扔進了這一方天地,美的讓人心神震蕩,如夢似幻。
通天神樹立在浩瀚的東海湯谷之上,輪廓被光芒勾勒出來,孤獨又堅毅,恰如遠古神話中頂天立地的巨人。
張煜從來未見過這樣的樹,神性的光輝與樹性的寬容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緻。
扶桑神木的根系向下蔓延至漆黑的海底,在強烈金光難以到達的幾千裡以下,依舊虬根盤結。
他原以為那金光必然是十分耀眼灼人的,但直到他走近了,才發現,光芒出奇的柔和,一股股暖流輕輕撫過張煜的肌膚。
在這裡,世間的一切黑暗都将被洗淨,所有的醜惡都無所遁形。
神樹雙木同根,樹幹深青發黑,泛着墨綠的金屬光澤。枝幹粗壯無比,向上生長三百裡,直插雲霄。上通天界,下達三泉,有隐隐神力在其上流轉,神紋貫穿三百裡。
枝葉繁茂,葉片為朱紅色,光滑厚重。有紅色碩果挂于其上,光彩流轉間,三足墨羽金烏鳥在其上盤旋。神鳥頗有靈性,在枝桠間翻飛,周遭散發着金光。
時而長鳴,叫聲清脆;時而嬉戲,好不和諧。
此時張煜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隻一眼,他就愣住了。
那不正是自己的臉嗎!
彼方的神明豐神俊朗,面容安靜祥和,一身白衫長袍,金箔在其上描出祥雲、神木之類的花紋,散發赤足,倚在扶桑神木之上。
任由金光和扶桑樹葉落在他的身上,也不抖落,隻輕輕擡手與金烏鳥玩樂一番,又閉眼睡了過去。
扶桑二世子奉命看守神木的陰株,整日裡懶散懈怠,金烏鳥也見慣不慣了。每日裡都是羲和按時來接送它們,剩餘時間,都在翺翔、休憩中度過。
張煜立在扶桑二世子不遠處,他明知對方是看不見自己的,卻還是忍不住想觸碰一下。
但二世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猛然将雙眼一睜,與張煜對了個正着。張煜被吓了一跳,神明一眸,他覺得自己整個神魂立馬就要被瞬間擊碎。
不過這畢竟是回憶,二世子縱使神通廣大,也無法突破時空的界限。
隻見眼前空無一物,扶桑神木的葉片幽幽落下,打着旋兒地落到海面上,随後沉下去。他又閉上了眼……
張煜放下心了,歎了一口氣,又往前走了幾步。隻在一瞬間,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鉗制住了,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拉向扶桑神木,迅速朝二世子飛過去。
二世子雙眼睜開了,不過依舊是躺在樹枝上,神明幾千年都沒有波瀾起伏的臉上,起了一絲疑惑。
張煜知道,這小子,到底還是看不見我。
二人近在咫尺,幾乎鼻尖相碰,用的是完全相同的臉,在氣場上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就這樣對峙了片刻,又有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向他襲來,隻見是另一個年輕英俊,同樣身着白袍的神祇落了下來。
扶桑大世子不比二世子懶散,他頭戴神木冠,祥雲金紋腰帶束在腰間,腳踏金靴,身披長袍,低眉淺笑。
二世子抖落一身樹葉,與兄長并立,也不作言語,就這麼安靜地立着。
但張煜卻發現,這逆天的兩位似乎是在交流。大世子随即就朝張煜的方向看過來了,但同樣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張煜更加不解了,原來真神的交流方式跟傳說中的外星人一樣,是用腦電波交流的?
大世子拍拍二世子的肩膀。張煜想,這應該是在寬慰。
二世子點點頭,又躺下繼續睡覺,大世子微微一笑,揮一揮衣袖,消失了。
張煜呆呆地立在扶桑神木上,不知所措,眼望着無邊的墨綠樹幹,朱紅色樹葉,隻覺得似乎是誤入了至神之境,但似乎也有些熟悉感。
與前世的自己相望,的确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看着相似又陌生的面孔,他的心中仿佛萬千思緒奔湧。
他想說些什麼,尤其是在這個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的地方。
“你……”他頓了頓,又說,“不愧是我,都他娘的一樣的懶……。”
二世子的黑發随風飄揚,朱紅色木葉也随着風的走勢盤旋。
起風了?
張煜擡眼望去,深藍海面上有幾處水波蕩漾。
倒是奇怪了,真神居所、神明之境竟有這樣令人不安的風。風中帶着詭谲和陰謀的味道,濃烈到讓張煜膽寒,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仙境的惬意與靜谧瞬間破碎——映出了張煜的身影……
二世子猛地起身,清亮的眼眸中映出了金烏鳥下落的身影。
那不是在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