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一個急刹車,張煜猛地回神。又趕緊撩起簾子,發現身邊的馬王爺和羅文已經不見了。
森森鬼氣蔓延,周遭一片漆黑,空無一物。就連其他的轎子也都消失了,隻有張煜所在的這一頂轎子被扔在了這一片虛無之地,在偌大天地間宛如一粒粟米。
張煜擡腿邁出了轎子,手中點起三昧真火,走了幾步,就發現不對勁了。
可以破開幽冥的三昧真火竟然隻能照亮方寸之地,再說他無論朝哪個方向走多遠,回頭一看,花轎始終離他不超過十步。
所以他是被困在這個地方了。
那問題應該就是出在花轎上了。
他又返回去打量花轎,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發現确實沒什麼異常的。隻是一前一後少了兩盞鬼燈。
陰間的鬼燈是指路的,現在無路可走,自然無燈。
“喂!有人嗎!喂——”
尾音在這片地方久久回蕩,無人回應。
張煜心想:這是鬧哪出?
“是人是鬼還是仙,你總要露個面,跟我打個招呼啊?喂——有人嗎?哈喽?摩西摩西?”
回聲依舊,但張煜聽這回聲,越聽越覺得奇怪,說不出來……但這回音似乎是有生命的。在身後不遠處的黑暗中似乎一直有爪牙,伺機而動。
他耐着性子聽了,倏地祭出扶光劍,朝一個方向劈了下去。
劍氣淩然,閃着金光,有驚雷之勢,炸響天際,直接将黑暗捅出了一個窟窿。那窟窿之後又是一層黑暗,但緊接着,黑暗的幕布也在同一時間被劃得粉碎。
彼方同樣炸出來一柄金色神兵,周身金色流光,七彩祥雲翻湧——也是一把扶光!
緊接着還有第三把、第四把……
直到張煜與另外七個張煜面對面,都露出了同樣的茫然無措的表情。
他才知道,原來對新郎的考驗在這裡啊——
新郎的任務是接新娘,但新娘卻不止一個,他必須要接到真正的新娘才作數。
張煜一想通,就覺得頭大了。他與沈世歡相識不過兩天,再說他又隻是個凡人,這怎麼認得出來。
早知道真不該把他帶出來的。
八個張煜,八頂花轎,各占據一個八卦位,緩緩朝着一個移動,正中央是騎着馬的新郎官,紅袍加身。
就連張煜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一紅,就被換上了紅嫁衣,戴上了蓋頭。
他學着新娘子的做派,端坐在轎中,伺機觀察,預備着一有情況就殺出去。
新郎高坐馬背上,背對着張煜。突然對方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轉過來那一瞬間,與當時正掀起蓋頭一角的張煜對上了眼。
但很快,沈世歡又将頭轉向了其他方向。
張煜心中罵娘:該死,這貨是真的認不出。
“新娘扶衣冠——”
一聲之下,張煜直接被禁锢回轎子中,端端正正地坐着,動彈不得。
“玉簪绾青絲,遠黛描蛾眉,紅線結連理,鎖上三世緣,合卺一酒飲,恩愛長相随……”
這聲音悠揚,卻夾着一股股陰氣,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小鬼,竟然有膽子做起了扶桑世子的媒。
張煜心中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惱火。
這八位新娘組成了一個八卦陣,張煜能感受到腳下其實是隐隐有機括轉動的聲音,極盡巧思,确實不容小觑。
每一位新娘都占據着一個八卦位,開休生杜、驚死景傷……張煜現在所在的,應該就是生門,而剩下七門中,有三兇門、二平門、二吉門。
入死門則死,入生門則生,入其餘六門,則又見八門,周而複始,永無止境。
要是沈世歡點背到那種一眼就選中死門的程度,那他是真沒話說了。
不過他倒也不是不可以暗中破陣,隻是……頗有些麻煩,畢竟當年他是真的沒有認真學伏羲大帝的本事。
若是用蠻力強行闖開呢?一來他本來就沒有将神力恢複到頂峰狀态,連當初的四分之一都堪堪夠不上,現在要跟整個清泉鄉幾千裡境内盤踞千年的惡靈鬥,恐怕還是有些吃力。
二來他怕傷及無辜,新娘倒無所謂,若是打鬥間沒顧上新郎,那就麻煩了。
正在他思慮間,沈世歡一個翻身下馬,徑直就朝他走了過來。
步履從容,大步跨過花轎前面的橫架,俯身撩開簾子,一隻手就伸了出來。
張煜正以一種豪邁的坐姿穿着紅嫁衣“老老實實”地坐着,蓋頭之下是敲着二郎腿的腿,而在那一方小視野裡,突然闖入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就那麼靜靜地停在那裡。
張煜一愣,就将手放了上去,接着被一股輕柔卻又不容反駁的力道牽了出去。
張煜一把就要把蓋頭掀開,卻被沈世歡制止。
“自己掀蓋頭未免有些不合禮數了。”
“什麼禮數?你玩上瘾了?”
“入鄉随俗,莫要輕舉妄動。”
是沈世歡這種書呆子能說出來的話,文鄒鄒的,欠揍。
“找打。”
“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之後,任憑娘子打罵。”
這話說的不急不惱,頗有一番調戲意味,像極了兩個小夫妻打情罵俏,卻不像是沈世歡這種人能說出來的。
張煜有些起了疑心。
“去哪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