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雀牌那一次過後,稻垣又消停了一段時間,沒有再提要去地下街。
蘇枋照例每天晚上查崗,從不多聊,每每确認她在家就要挂斷,倒是稻垣偶爾會一時興起和他随便侃兩句,關心一下防風鈴的近況。
稻垣多半在陽台上接他的視頻電話,偶爾不在也會立刻從室内移步到陽台——蘇枋從不刻意窺看,他意識到稻垣确實并非不注意細節和隐私的人,讓他一次就猜出鎖屏密碼看到壁紙大概已經是她足以記入檔案的人生污點。
時近五月末,蘇枋在視頻通話時注意到,稻垣家院子裡的楝花已盡數謝落——夏天近在咫尺了。最近氣溫稍有上升,稻垣一直披在居家服外面的線衫今天也沒在身上。
“對了,下周别在夜裡打電話查崗——我要去修學旅行。”
蘇枋打趣道:“百花王學園也會有修學旅行這種普通的活動嗎?”
稻垣一本正經地回答:“有的,百花王還認真上課呢。”
蘇枋聽出她話裡的諷刺,有些哭笑不得:“别看風鈴這樣,姑且也有在上課呢——還會考試。”
“真的假的!”她誇張地驚叫了一聲,然後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抱着手機笑得站不穩倒在了椅子上。
“真的啊。”蘇枋也跟着笑,“每次測驗欣賞同學叼着筆抓耳撓腮、上蹿下跳的樣子也是種樂趣呢。”
“惡趣味。”稻垣如此評價,“蘇枋學力怎麼樣?你的偏差值應該還過得去吧?”
“考試勉強夠用。”蘇枋一向謙遜。
“你們級長——叫什麼來着?”“櫻——好歹記住人家名字啊。”“哦,記住了。櫻大抵是不行的,除了體育課應該都是蔫的。”“哈哈,無法反駁呢。”“榆腦子還算是不錯的,這小子國中要是好好讀書,少跟着不良亂晃,沒準如今也在東京讀高中了——”稻垣一副耿耿于懷的表情,“我以前還指望他能出去讀個好大學的,不争氣的小鬼。”蘇枋樂了:“稻小姐費心了,我會适當督促榆君的。”“虛僞。”
“那麼,我記下了,修學旅行的那幾天,我就不打擾稻小姐了。”時間差不多了,聊得也比平時多了些,蘇枋準備結束對話。“别太寂寞了啊。”稻垣繼續陰恻恻地譏諷他。
“也許會吧。”蘇枋模棱兩可地笑笑,反正就算寂寞,她也不會放在心上——這麼想着,他索性問她,“最近還有機會見到稻姐姐嗎?”稻垣很警惕:“幹嗎?别跟我撒嬌。”蘇枋慣會拿别人說過的話堵回去把人噎死:“寂寞啊,想見姐姐。”“都說了别撒嬌!”
正說着,稻垣家的門鈴被揿響了。
“咦,稻姐姐晚上有客人?”蘇枋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半。
“是梅——”稻垣站了起來,沖着院子門口的梅宮揮了揮手,“他來接我去設施,今天有個前幾年離開設施的哥哥回來看望孩子,約了我一起去。”
“為什麼要約稻姐姐一起去啊?”
稻垣匆匆回室内:“因為這個哥哥今年考上大學了,學費是我出的——不說了,我要出門,挂了!”
二十分鐘後,風鈴兒童養護設施門前。
稻垣愕然瞪着蘇枋:“你怎麼在這裡?”
蘇枋面不改色心不跳:“出門散步。”
梅宮對這人心險惡的對話與前情概要一無所知:“噢!好巧啊,蘇枋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吧,也一起進來吧!和原哥已經在裡面等了。”“好,打擾了。”
稻垣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
和原大梅宮兩歲,前年離開設施,去年在大學共通考試中落榜,經過一年苦讀後,今年年初考上了排名相當靠前的私立大學。大學學費十分高昂,包括複讀期間的補習費用,也是稻垣在補貼。和原知道自己這個小妹妹肩上壓着重擔,很不好意思,因而整個春假都在打工,相當辛苦,另一方面也在積極申請各類補助,為的是能夠盡早結束依賴稻垣資助才能維持生活的窘境。這次回來,他約梅宮一同到設施看望弟弟妹妹,順道也想向稻垣當面表達感謝。
和原和稻垣給弟弟妹妹們帶了禮物,和設樂打完招呼,蘇枋幫着挨個分完後就送孩子們去睡覺,梅宮帶着三人在保育員的工作間裡坐下來。
“謝謝你,小稻,你的恩情我會永遠銘記在心。”和原正坐,向稻垣鄭重緻意。
“不必客氣,和原哥專心學業,以後能有個好前程,努力生活,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稻垣這話說得非常真誠,但也老氣橫秋的,引得梅宮發笑,說她像個老媽,被稻垣狠狠擰了一把。
“我會記得小稻的話,我會一直努力的。”“那就好。”
蘇枋端了茶水過來。梅宮揮揮手:“噢,麻煩你啦,蘇枋。”“不客氣,梅宮哥。”蘇枋坐下來,順手掀了杯子倒水,推到稻垣手邊。
“說起來,小稻現在還是單身吧?”“嗯。”“那要不要和我交往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