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東風鎮的稻荷神社處在整座城鎮與郊野相連的邊緣地帶,被蒼翠的山丘和無垠的田野環繞,附近人煙稀少,林地裡的石階小路郁木蔥茏。
榆井站在路邊,手搭在額前瞭望:“我們鎮上的稻荷神社很低調,沒什麼存在感,這一帶也很少有人過來。但是看了才發現,原來田地這麼大,一眼根本望不到頭啊。”
蘇枋背手蹚進一片靜谧的林濤聲中,回過頭來笑着附和:“糧食珍貴,要好好感謝神明和務農的人才行呢。”榆井積極響應:“是!我會心懷感激的!”
蘇枋把目光投向榆井背後:“櫻君,你還好吧?”“我沒事,就是有點熱——”櫻抹了一把汗,抱怨起來,“話說熱死了,這才剛入夏吧?”蘇枋打量着滿頭大汗的櫻,發現他身上一件單薄透氣的白T恤都汗濕大半了,遂稀奇道:“欸——櫻君這麼怕熱呀,出好多汗哦,難不成櫻君其實是冰做的嗎?”
感覺他像小動物一樣,溫度再高一點就要吐出舌頭來散熱了呢。
“才不是!”櫻龇了龇牙,“你那是什麼幼稚的說法!”
哎呀,更像小動物了。
榆井在一旁笑哈哈打圓場:“這個溫度很正常啦——櫻同學肯定隻是不習慣而已,畢竟也才來我們鎮上三個月嘛。等到明年春來,櫻同學體會過正東風鎮的一年四季之後,一定就不會覺得這裡的夏天熱得難以忍受了。”
“四季……”櫻怔了一下,接着乍然紅了臉,“這,這跟一年四季有什麼關系,我就是受不了這麼熱的天啊!”
“欸?為什麼突然臉爆紅?”榆井迷茫地眨了眨眼,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襯衫領口,“真有這麼熱嗎?”櫻欲蓋彌彰地提高嗓門:“有啊!”蘇枋笑眯眯地拆台:“沒有吧,是在害羞呢。”
“呃——!”櫻哽住。蘇枋眸光溫柔:“因為榆君剛才那番話,含有‘安心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共度時光,體會小鎮的一年四季’的意思,對吧?櫻君這個人啊,最聽不得這種話了呢——”
“煩死了你閉嘴!”櫻吼他,大步越過他往前走,“快點走啊,不是你們說要去神社的嗎,别磨磨蹭蹭地!”
櫻鑽進高枝密葉編織起來的清涼陰翳裡,總算喘了口氣。他望向坐落在薄雲迤逦的山野間的建築:孤零零一重鳥居立在前面,像一扇門,也像一把鎖。
草葉間微弱的蟲鳴被風搖晃得稀碎,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地在櫻的心頭蕩開煩躁的波紋。他百思不得其解: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好好的周末連休,他怎麼就稀裡糊塗地被蘇枋和榆井拖到這裡來了啊!
如今的情境,似乎是以放學巡街時一個荒誕不經的開場白為肇始。
“榆君,我有一個朋友。”
蘇枋的語氣平淡随意得仿佛在感慨天氣。
“哎?什麼,誰?”榆井天真地眨眨眼,顯然不清楚這種居心叵測的開場白要怎麼接。
蘇枋瞟了一眼走在前面沒什麼反應的櫻,不由得擔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把他們兩個一起吓死。
“他喜歡上前輩的女朋友了。”
櫻冷不防嗆了一下,腳下差點一個踉跄。榆井則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欸?三角戀嗎——修羅場?!”“還沒到那一步啦,隻是喜歡,還什麼實際行動沒有采取哦。”蘇枋笑着拍拍他的背,安撫道,“别那麼緊張——榆君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怎,怎麼看?”榆井糾結一陣後,吐出幾個字,“重大倫理問題……”“果然是這樣。”蘇枋煞有介事地緩緩點頭,“一般人都會這麼想呢。”
榆井笑得很牽強:“畢竟再怎麼說,搶人家女朋友不好吧……”
櫻忍不住回頭瞪他:“你都交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朋友啊,真是莫名其妙。”
蘇枋不理,沉吟道:“要是前輩和女朋友已經分手了呢?”“哈?那是前女友吧!”櫻顯然松了口氣。“對啊……”榆井也很疑惑,“那蘇枋同學的朋友不就是普通地喜歡上一位單身女性了嗎?這不就不存在什麼問題了嘛。”
“可要是他們明明分手了,卻還是互相戀慕呢?”
榆井沉默了一陣,嘴角僵得快挂不住笑了:“蘇枋同學,你還不如直接點梶哥和稻姐姐的名算了……”
蘇枋還未答話,櫻大驚失色:“哈——?!蘇枋那個朋友喜歡稻垣?!”
蘇枋勉力壓住嘴角憋笑,榆井無奈道:“櫻同學,‘我有一個朋友’這種說法呢,不出意外的話,直接默認為‘我本人’就可以啦。”
櫻大為不解:“啊?那直接說自己的事不就好了,跟朋友有什麼關系啊?”
蘇枋爽朗地笑起來:“哈哈,櫻君的腦回路果真直得不帶拐彎呢。”
櫻敏銳地覺察到蘇枋口吻裡藏頭露尾的一絲戲谑:“你說什麼呢,你是不是在罵我笨蛋?”蘇枋的表情特别無辜:“沒有哦,在誇櫻君聰明。”
“混蛋你明明就是在嘲笑我,說什麼誇我呢别想騙我!”“這都聽懂了哎呀好聰明呀櫻君——”“你個混賬過來跟我比劃兩下!!”
榆井頭疼不已地攔腰抱住櫻:“櫻同學你冷靜冷靜,現在重點不是這個——蘇枋同學,所以你是喜歡上稻姐姐了嗎?”
“嗯——”蘇枋抛出一個尾端上鈎的長音,“也沒有,就隻是好奇那兩個人的事而已。”“真的嗎?”榆井面露狐疑。“真的呀,榆君不相信我嗎?”蘇枋指了指櫻,“要是我真的喜歡稻小姐,櫻君不會感覺不到啊——臉肯定早就紅透了吧?”
“啊,也是哦……畢竟櫻同學在這方面很敏銳呢。”榆井接受了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