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陳家父母連夜趕回家,隻看見在客廳嚎啕大哭的陳墨成,還有一旁沉默的司機。
陳媽媽哭紅了眼,看着大兒子心頭鑽上無名的怒火,可是兒子都哭得那樣撕心裂肺,她不能也不可以再去孩子的心上插上一刀。
于是她用自己弱小的身軀抱着孩子,告訴他:“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沒事的,爸爸媽媽會把弟弟找回來的,明天,明天弟弟就回家了。”
懵懂的陳墨成知道,這無非是爸爸媽媽诓騙他的把戲,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禍。
這天晚上,陳家燈火通明,沒有一個人睡得着,陳爸爸在公安局和家裡兩頭跑,一夜之間,頭發都白了不少。
而次日,陳墨成在大門口張望,并沒有看到弟弟的身影,隻看見父親的脊背啊,都被這件事情壓彎了。
日夜交替,24個小時如流水一樣一晃而過,還是沒有找到弟弟的下落。陳墨成哭的眼睛都腫了,司機叔叔還在勸告,這不是他的錯。
可陳墨成知道,這就是他的錯。
如果他沒有心軟帶弟弟去遊樂場就好了,如果他再努力一點死死抓着弟弟就好了——如果,他抱着弟弟走就好了。
陳墨成呆呆站在家門口,框框往自己臉上甩巴掌。
他想,爸爸媽媽沒有做的事情,總該有人來做。
而那天,剛從警局回來的爸爸媽媽抱着他哭,媽媽泣不成聲,爸爸長長的手臂将妻兒摟在懷裡,他沒有哭,像一座大山供家人倚仗。
那天之後,陳墨成好幾個日夜睡不着,爸爸媽媽暫停了自己的事業,專心在家陪他和找弟弟。在某一天,陳墨成在一個深夜,看着媽媽,告訴她:“媽媽,我想去改名字。”
陳媽媽愣住,“為什麼?”
“因為弟弟失蹤了,我想改成陳尋,要一直找弟弟,把他帶回家。”
陳媽媽沉默,一隻手捂住孩子的雙眼,沒有說話。
但陳墨成很執拗,他還在說:“等到弟弟回來了,我再改回了。我要贖罪。”
這個行為惹怒了陳爸爸,他不希望大兒子承擔這樣的痛苦,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應,孩子的愧疚隻會無限滋長。
他知道改名字是讓大兒子有一個容器,可以盛放他内心的悔恨。
于是陳墨成如願以償改了名字,在一個磅礴大雨的冬日。
那天之後,陳尋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再比之前快樂了。
他總是夢到弟弟被虐待,吃不飽穿不暖,總是反複夢到那天熱鬧非凡的遊樂場,還有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來的弟弟的哀嚎聲。
自此之後,陳尋發奮圖強,用本不算太聰明的腦子考上最好的學校,而陳家夫妻,也在一邊找孩子一邊努力擴大家業。
陳尋總能看到他們臉上淡淡的憂傷,也會聽見父親時常的歎息和媽媽的嗚咽。
而陳尋高考那一年,父母的事業更上一層樓,成為了口口相傳的成功人士。那年陳尋的高考志願,填了企業管理,在大二就自告奮勇進入公司曆練。
他是這樣想的,等到弟弟找回來了,如果不喜歡管理公司,隻要有他在,弟弟就可以無憂無憂去追求喜歡的事情。
而弟弟找回來,是在他大四那一年,他22歲,弟弟15歲。
當天,他本來還在别的市談合作,接到母親的電話,合作都不談了,立刻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回家。在盛夏的正午,在家中看見走失已久的弟弟,他的背後站着兩對痛苦的夫妻。
陳尋站在門口,不敢往前走,伸出的手又縮回去,腳底就跟粘了強力膠擡不起雙腿,他張張口又閉上,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最終還是弟弟走上來,喊他哥哥。
當場這個22歲的成年男性雙膝發軟跪在地上。
他想,他終于刑滿釋放了。
當天,陳尋拉着弟弟坐在沙發上,聽着弟弟的養父母和爸爸媽媽說這幾年的事情。
原來弟弟的養父母也姓陳,夫妻兩個經營一家工廠,給他取名陳願。
兩口子無法生育,本來是打算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悉心教導,可是當地福利院的孩子都太大了,怕養不熟,遲遲沒有行動。
此時,不知道有人從哪裡得來的風聲,将年僅四歲的陳世漫抱到他們面前,說這是他們鄉下不懂事的侄女生下來的孩子,現在養不起了,想找一個好人家收養。
養母第一眼就喜歡這個孩子,看着孩子髒兮兮穿得破破爛爛的,眼淚一下子就上來了,和丈夫說就養這個吧。
于是兩口子給了那個人二十萬,希望他們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孩子面前。
養母愛陳世漫,養父愛養母,于是這樣的一個家庭,看起來恩愛無比。工廠的生意也漸漸好起來,日子也過的不錯,兩口子賺的錢都花在孩子身上,熱烈地懇切地期盼孩子長成一個棟梁。
而事情是怎麼被發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