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琮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
他探究的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掃過:“你認識?”
明鸢一聽,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地叫起來:“大師兄,可不能讓他入門,這家夥不是什麼好東西!”
擔心墨玉會從中作梗,她急吼吼地沖到杜琮面前,倒豆子一般地将前幾日的所見所聞全部說了個幹淨,隻是掩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旁枝末節,并且非常添油加醋地把對方的罪行又給拉高了一個台階。
她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打量墨玉的神色,心想若是他惱羞成怒突然沖上來襲擊他們,她就是拼了命也要阻止!
可墨玉卻始終沒有動作。
他隻是優哉遊哉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她發髻上不停晃動的羽毛,面上雖不顯,心情卻十分愉悅。
自從那日分别後他們已有五日未見,但那天小姑娘被他拔了尾羽後崩潰大哭的模樣現如今還曆曆在目。
他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因此愧疚,拔了就是拔了,現在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不過是因為明鸢當時的神色實在太有意思。
就像她現在指着他罵罵咧咧一樣有趣。
“你那樣看着我做什麼!”
察覺到身後“不懷好意”的目光,明鸢跺腳警告,“你可不要亂來!我師兄和師尊都在這裡,我可不怕你!”
“師姐為何要如此污蔑我?”墨玉垂下眼簾,待他重新擡起頭時又恢複成了先前的純良模樣,甚至還紅了眼眶,好似受到什麼巨大的委屈一般。
隻見他滿臉無辜地朝明鸢控訴道:“我爹娘都為魔修所害,我又怎會是魔修?師姐,你說是不是。”
明鸢被他看得打了個寒顫,
從今夜的第一次碰面到現在,“師姐”二字他一個叫了兩次,第一聲恭恭敬敬是與前輩見禮,而這第二聲……不知為何,她竟從這簡單的兩個字眼中聽出了幾分哀怨。
像是那種知道夫君納妾後不吵不鬧,隻是默默将新婦敬的茶含淚咽下的那種哀怨。
她剛剛疑惑為何自己會這種詭異想法時,後腦勺就被大師兄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杜琮直接忽視少女如芒刺背的視線,公事公辦地對墨玉拱拱手,然後轉轉向明鸢,吐出幾個冰冷的字,“今夜回去領罰。”
“師兄!”明鸢大聲抗議。
雖然師兄所謂的“罰”也就是把她關起來抄書而已,但她也不想抄啊,很累手的好不好。
杜琮見她還想争辯,緩緩豎起一根手指,厲聲道,“多說一句,多抄一次。”
“師兄,我不!”
杜琮掃她一眼,然後豎起第二根。
明鸢:……
啊啊啊好氣啊,明明她說的就是實話,為什麼她還要被罰,都怪那家夥!
“無妨。”墨玉主動忽視她能殺死人的目光,朝杜琮勉強擠出一個脆弱的笑,“這幾日來往淩華宗的弟子衆多,師姐興許隻是認錯了人,這倒也不能怪她。”
杜琮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知曉,然後面無表情地舉起剪刀手在明鸢眼前晃晃。
此時無聲勝有聲。
明鸢仍不死心,“師兄,他就是裝的,這家夥心肝黢黑,你别信他。”
他豎起第三根手指。
“但是——”
他默不作聲地把小拇指也了豎起來。
“四次。”
杜琮本就生得黑,如今薄唇一抿劍眉一擰,神色肅然嚴厲,又背個大砍刀門神似地站着,好像隻要明鸢再和他頂嘴,他就會馬上拎着她的衣領把她關進柴房裡關禁閉。
見狀,她隻好委委屈屈地将話重新咽下。
恰好此時烏雲被風吹開,清冷的月色斜斜照在少年身上,他便這樣一動不動地在風中站着,任由馬尾被吹得東倒西歪,簡直像朵小白花一般可憐。
明鸢有些錯愕。
莫非當真是她認錯了?不可能啊,她明明記得很清楚,就是他。
墨玉盯她片刻,無奈地歎出口氣,“若是師姐再不相信,那我也隻好立心誓自證清白了。”
明鸢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不由得怔住。
心誓可是修士之中最嚴重的誓約,一經違背輕則粉身碎骨重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