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走遠,山藥精将胳膊一展,變成藤狀,剛想幫忙把那已然暈過去的小姑娘弄醒,就聽見“哎喲”的一聲呼喊,方才為這姑娘辯駁的村婦不知怎的還留在原處,看上去被吓了一跳。
山藥精頗為尴尬地把手變回原樣,揚聲問道:“你怎麼還在這?”
“我這不擔心嘛。”村婦還提着那布包,動作有些遲疑,“我家在那頭有口窯子,她呀,在我那做工,平日裡和我還算親近。”
“那知道她家在哪嗎?我們把她送回去。”代飛疊問道。
“這……她家是回不得的。”村婦為難道。
見代飛疊一臉不解,莫子占開口道:“你可還記得方才那人說,她是被親娘獻出去的。”
代飛疊:“啊……那怎麼辦?”
村婦上前了一小步,那句“她現在是住在我那”都已經懸在口中了,可是瞄了眼單純的代飛疊,又忽地改了主意:“是呀,該怎麼辦是好?仙長您不知,她那姓陳的生母都幹過什麼畜生事。”
“她家是兩房拼一塊住,平素就姓陳的照看她和她大伯的兒子,結果有天她那倒黴表弟玩瘋了,碰倒了供台上的火燭,把家給點了。姓陳的看都沒看乖乖睡在旁邊的她一眼,隻顧着沖去把大伯的兒子給抱走。等她被煙嗆醒,自個逃出來,人就已經被燒成現在這樣了……”
“怎會棄親女不顧?”代飛疊既疑惑又憤懑。
“人心裡門道多,”村婦一臉的嫌棄勁,“因為這事,姓陳的被村長誇贊,說什麼……她為了公義放棄私愛,還為她立了小牌坊,把人給得意壞了。”
代飛疊聽不下去了,轉頭問向莫子占:“啟明師叔,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十方神宗的上百位外門弟子中,有不少孤兒是其他弟子在外遊曆時救下帶回的,哪怕資質欠佳,難以修行,也可以在宗門裡做雜活維生。
莫子占斜了村婦一眼,沒戳穿那些小心思,點點頭。
不能把人從狼口救,又送回虎穴裡。反正把人帶回去,也犯不着他關照。
代飛疊得了準信,臉上溢出笑容。她回憶着「醫方」的口訣,彎身到那小姑娘跟前,在她額頭上點了點,等她醒來,第一時間開口問道:“那個,我們是十方神宗的修士,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結果那小姑娘一睜眼就驚恐地掙紮了起來,胡亂揮着手,啞着聲嘶吼:“放開我!我不去,不要仙,我不知道什麼仙,我哪裡都不去……”
被打了一下胳膊的代飛疊愣住了,還沒回過神,莫子占已然上前,快速寫下一道靜心咒,強行讓這姑娘鎮定下來。
同時忍不住心歎道,救人果然麻煩,救了還得費工夫去開解,也怨不得他不樂意多管閑事。
村婦見狀也跟着手忙腳亂地解開一直提着的布包,從裡頭扯出一件粗布襖子,披到那姑娘的身上,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不怕,不怕了哈,嬸在呢。”
她自問是沒能力去攔村子裡那群大老爺們的,隻能做這點小事。
如此過了好一陣,等那姑娘沒繼續哆嗦,莫子占才無奈地蹲下身與之平視,聲音中聽不出悲喜,問:“你現下能想起來,是她把你從籠子裡撈出來的嗎?”
小姑娘頹然地點了點頭。
“她像壞人嗎?”莫子占又問。
小姑娘小心地瞄了代飛疊一眼,許久,才僵硬地搖了搖頭。
“知道便好。我呢,不好奇你的遭遇,更沒法挽回你的過去,但可送你一卦,讓你稍微窺得一點未來路。”
莫子占說着,指尖熟稔地排出鬥數命盤,又從芥子中摸出一塊龜甲,懸到半空。
“敲敲它。”
這聲音頗為蠱惑,讓人再害怕,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龜甲上叩了叩。
霎時間,龜甲燃出一道火光,就着這小姑娘指骨敲動的位置燒了起來,一陣熱意把她吓得直縮了回去,驚恐地擡起頭。
但又很快發現,龜甲隻燒了一瞬便自行熄了火,徒增一道道明顯的裂痕。
莫子占定神施術,很快,命盤上就顯現出與龜甲裂痕一模一樣的圖樣。其上星點相互聯結,組建出獨屬于一人的星相。
他垂眸望去,解道:“衆星離出疾厄宮,半數所指之向皆歸中。”
小姑娘顫聲道:“我……聽不懂。”
“就是劫難過後萬事通達、仙緣順遂的意思!是個好天象。”代飛疊用指尖鼓起掌,輕聲祝賀道。
村婦在旁邊支着耳朵,跟着念說道:“好事呀!”
莫子占倒是沒太多反應,擺了擺手,懸在空中的龜甲便落入這姑娘懷中“送你了,餘下的……是要留在俗塵打滾,還是與我們同去,抉擇在你,你自行考量。”
龜甲上還留有方才燒灼出的熱意,引得人心髒也跟着發燙,那姑娘怔怔地問道:“仙,仙長,也……也測過,這個嗎?”
“……嗯,”莫子占低頭再度瞄了眼面前的鬥數命盤,答道,“先師為我占過。”
隻不過他的星相命數,要比面前這個糟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