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學宮的大先生呀,就是他把十七先生帶回來的。”這問題青魇回答得順暢。
“他不大記得自己以前的事,魏老就讓他暫住這,作為報答,十七先生會幫忙做做事,給我們講講學啥的。”
莫子占臉色陰了陰,寫:「他收弟子了麼」
說到這,青魇當即長歎了一口氣:“我們倒是想拜,但十七先生好像總不太樂意,拒絕得明明白白的,也不說是什麼理由。”
莫子占臉色又晴了,把問題給扯回了最開始:「所以為什麼要叫十七」
可能是因為話說開了,這回青魇倒是答得爽快:“是有人這麼叫過他。我之前偷聽他和魏老說話,十七先生說他其實也沒有把過去忘全乎,他還隐約記得自己來學宮前的一些片段,記得他當時跟在一個人身邊,那人叫他‘十七’。”
“但他那會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靈識懵得很,太具體的事都記不得,到現在也都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和長相,就算是想找人都沒個根據。”
啊……是我幹的好事。莫子占眉眼間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
“不過要我說,還是别找了。我覺着十七先生之前遇到的那個人一定對他很不好。”青魇煞有介事道。
莫子占不動聲色瞧了過去,視線能看得人心直發毛。
可青魇說着正順溜呢,壓根沒注意到這個,聲音朗朗道:“給取的名字居然這麼随便!而且,我有聽到十七先生說他還記得對方說的一些字句,比如‘便宜貨’、‘啞巴’、‘老頭子’之類的,一聽就知道,那人每天就淨沖着他說些不好聽的話,哪能是個好人!”
“……”莫子占不說話,莫子占是個單純的小啞巴。
老頭子就是麻煩,忘記事隻挑好的,不挑壞的。他明明也沒少誇十七好看的。
“他很好。”
清冷的嗓音橫插了進來,莫子占偏過頭去,就發現十七捧着碗黑漆漆的藥站在了門口。
青魇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在某人險惡的用心下,把十七先生本就不厚的老底全給掀了。
至于另一邊作為罪魁禍首的莫子占,明明還揣着滿肚子的心虛,卻一本正經地點頭,眼裡對十七的發言充滿了認同,就好像他認識那個人似的。
青魇忿忿地瞪了過去,被莫子占無辜地回看了一眼。
十七也沒理會他們二人這暗潮洶湧,把藥送到莫子占跟前,對方端過來,一點沒帶防備地抿了一口,然後就火速把碗給放了下來。
莫子占那嫌棄的表情都不帶藏的,半張着嘴咬着自己的舌尖,空出一隻手先是扯着十七的衣擺晃了晃,又不管青魇給他捎過來的紙筆了,兀自拉過十七的手,在上面寫了一個“苦”字。
藥太苦了。
莫子占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藥,以前是家裡人知道他好甜所以都依着他,後來是他壓根就用不着吃藥,就算要,唯二兩次師尊讓他吃的也是像湯汁一樣,哪怕夾了點苦味,但也不至于難以下咽,且喝完了手邊就會有能含着解味的蜜餞。
話雖如此,但他其實也不是不能喝苦藥,在大荒他什麼東西都往下咽過,壓根就不差這一味。可是小時候的事他都想起來了,站在他面前又是常慣着他的師尊,難免會犯些嬌氣病。
莫子占用指腹搓着碗邊,卻遲遲沒再端起來,舌頭還在往外吐,臉上的掙紮意味太重,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抓乖弄俏這事他做着實在太熟練了,他知道自己擺弄出來什麼表情最容易讓人心軟。
青魇完全沒想到這人醒着喝個藥都這麼能折騰事,一串小動作完整落入他眼裡,讓這隻年歲不高的小蛇妖大受震撼。
要不是莫子占身上的氣息确實是人,他都要以為對方其實是狐媚子轉世了。
不過莫子占原本也隻是打算稍微發作一下,就把藥給喝了,可他沒料到,十七還真能放兩塊糖到他手裡。
是十七方才煎藥時,特意從架上取的兩塊麥芽糖,可以說除了甜味什麼都沒有,對于其他人來說可能不怎麼有吸引力,但這倒是正合了莫子占的口味。
說是萍水相逢互不了解的陌生人,可他就是有一種預感,預感對方會來鬧這麼一下。
一昏就是一年,莫子占比最開始來學宮時消瘦了不少,但減不了他五官的精緻,舉止黏黏糊糊的,能看得出,他的出生哪怕不是特别特别好,那也必定是被人寵着長大的。
這樣一個人,也一定是吃了了不得的苦,才發了瘋地想要自戕。
沒有根據的,十七不想他苦下去。
青魇這陣子沒少腹诽莫子占是個見色起意的貨色,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起意那人,或許應該是十七才對。
十七對莫子占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
有了那兩塊麥芽糖,莫子占就更沒有折騰的理由,快速把藥都咽了下去,不敢讓其在喉嚨停留太久。
末了,就聽見十七冷不丁朝他道:“不管為了什麼,勿要再随意動用靈力了。”
莫子占眨了眨眼,心裡頭帶着些許有恃無恐地念了一句:
哎呀,被師尊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