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占對這個安排自然不會有什麼不滿意。
把那群小妖哄散,東西也都收拾齊整,十七便問莫子占是否要去洗漱。
修士有淨身的術法,但不帶修補。莫子占現在的衣裳下擺被花瓶碎片給劃破了幾個口子,又沾了血,終歸是要換的。
而且相比淨身術,其實十七更偏向于沐浴這種對于修士而言多餘,但會給感官帶來舒适的事。但不是所有修士都樂意浪費這個時間,也習慣了更方便的方式,所以還是得問一句。
幸好莫子占也是個愛浪費時間的貨,他唯一的顧慮就是:「先生說的不會是藥浴吧」
泡過藥桶人身上會有種藥苦味,會把莫子占聞得連喉嚨都開始犯苦。
莫子占寫出自己的煩惱:「不想被腌成藥材,想要花瓣」
他喜歡自己香香的。
“不是藥浴,”十七抿着不可察的笑,回道,“但今日還要繼續喝藥。”
洗漱完,莫子占穿上了十七給他臨時翻找出來的、沒穿過的新衣裳。
樣式和從前許聽瀾常穿的白衣素袍很不同,顔色上雖然不能說鮮豔,但也沒有從前那麼寡淡。
不怎麼合莫子占的身,整體寬了一圈。他其實是知道怎麼穿才能稍微齊整一些,可他偏不,想着這是十七給的衣服,怎麼都能耍賴,于是裝作笨拙地随意系了系,就這麼大敞着領口,隐隐能看見,他身上凡是皮膚薄的關節處都被燙出了一點紅。
心神已經徹底恢複過來的他,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就這麼帶着一身水汽,賴到了十七邊上去。除卻拇指以外的八個手指都點在十七的左肩上,探頭去看對方前邊那鍋黑漆漆的液體。
莫子占的臉一下就皺起來了,正想拉過十七的手寫點自己眼下的心得,痛斥一下這藥的可惡,就感覺底下被他壓着肩膀的人把他的腦袋給往上掂了掂,把他原本想寫的話都給掂沒了。
他乖乖地往後挪了一步,往左前挪了一步,挨到十七邊上,和他碰了碰胳膊。
十七偏過頭去,看見莫子占用口型喊了一聲:先生。
喊完又搖了搖他的衣擺,而後立即放開,指了指自己的舌頭,兩隻爪子半擡到胸口,頗為誇張明顯地抖了抖,眉毛向上揪,但眼裡卻滿含着明媚的笑。
都還沒喝呢,就先怕起苦來。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别扭。十七覺着,這人似乎很習慣做這種親昵的動作,就好像以前常常對着某個人做一樣,或許就是他在犯心疾時喊的那個人。
莫子占沒在意十七的冷落,隻道是自己反複撒嬌同一件事沒意思。于是他一改策略,當着十七的面往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本來就已經半敞的領口被他給扯得更松了,露出他的半個胸膛,以及胸膛上那極其顯眼的紅字。
莫子占這人,看别人細緻入微,看自己就粗糙得不行。他沒有閑着沒事看自己身子的習慣,所以是剛開始沐浴時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乃至腹部都被滿了字。
是看不懂的字樣,琢磨過後,能大概猜出這應當是特殊的妖咒,與從前無霾在野楚身上落下的有異曲同工之妙,明顯就是用來護命的。
能猜到是一回,能猜到不代表莫子占不會拿這個來作妖。他望向十七,想要對方針對這個解釋點什麼。
然而妖咒什麼的對于他們而言太過稀松平常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十七還是沒能領會到他的意圖,隻問:“是哪裡不舒服?”
唉……
莫子占在心裡罵了一句對方不解風情,不死心地拉過人手,寫道:「我身上這些字是怎麼回事」
十七這才正眼瞧了下莫子占身上的紅咒平靜地回答道:“這是我族的護咒。你先前傷勢過重,那玉鱗雖然可以護住你的心脈,沒讓你留下不可逆轉的傷,但也還是需要調理,所以……”
「怎麼寫的?是會脫了我衣服嗎」莫子占用空出來的手撫住下腹,眼裡滿是天真,直白地問出心中想問。
樣子就跟在逼問對方有沒有趁機污了他清白似的,生怕别人給他換衣服會看虧了他,又或許就是想讓别人看虧了他,好讓人能借題發揮。
十七讀懂了那落在他掌心上的文字,立即咳了一聲,頭一次主動把手抽了回來,解釋道:“落咒并非用的筆,無須脫衣服。”
這樣……莫子占沒勁地甩了甩袖子。
不過想來也是,雖然皆是男子沒有太多避嫌不避嫌的說法,但他們這會是陌生人呢,師尊不可能趁着他昏睡不醒,做在他身上寫字這種冒犯事。
他沒注意到的是,在他頭一天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是被換過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莫子占原本那身衣服實在太髒太破,全是泥印子,十七不可能任由他這樣髒兮兮地一直躺着,也就隻能親自動起手來給他換上衣裳,不過也就那一次。
說到底,十七還是和從前一樣,正直得有點不谙世事。
見莫子占的樣子不大高興,十七還以為他是嫌這些紅咒醜陋,于是安撫道:“待你傷愈過後,紅咒也自會褪去。”
莫子占聞言,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落在膚上紅咒在日光下格外明豔,很是惹眼。
他自個又打量了好一陣,心想,留着也沒關系,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