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給他取的名字,是你給他下的預言,無法逆轉預言。”
閉嘴!
莫子占目眦欲裂,猛地抓住影子的手腕,用力得幾乎能将其腕骨捏碎。
給我閉嘴!
然而影子并未掙紮,反倒笑得放肆,大聲地挑釁道:“你把我殺了不就可以閉嘴了嗎?”
“怎麼就下不去手呢?你壓根不覺得自己應該活着,不是嗎?哦——我知道了,是你又遇見許聽瀾,你舍不得他,所以才吊着這條命,是不是?”
“可你的存在就是在害他呀,他做那麼多事,會那樣折騰自己,有不少原因是為了你。是你連自己是人是魔都弄不清楚,白白被哄騙了這麼久,還反過來要人護着,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我很好奇……你是不是一定要再次看見他死在你面前,才肯罷休?”
不是的。
莫子占全身抖得厲害,滋長在他心中最為真切的情緒,将他勒得生疼。
太疼了。他松開手,想要就此一了百了的念頭占據了上風。可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身上微微發熱,強行将他的理智往回扯。
他手倏忽擡了起來,衣袖往下墜。展露出那隐藏在布料下的一道道紅咒,那是十七給他落下的,他身上還有十七給他的哨子……許聽瀾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以前希望,現在也希望。
莫子占一怔,一旁的一切都被抛之腦後,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他想見許聽瀾。
莫子占緊緊握着哨子,連鞋都顧不上穿就往外沖去。然而當他走到十七的居室,卻發現屋裡頭空無一人。
怎麼會沒人?
子時的更聲自學宮牆外傳了進來,聽着讓莫子占覺得分外驚悚,握着哨子的手在不停地顫,抵在唇邊想要吹下去,又害怕吹下去之後,他所期許的人并不會如他所願來到他身邊。
莫子占一直都是個極其怯懦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任何長進可言。
更夫最後一聲吆喝落下,莫子占趴在十七房間的窗沿,身體幾乎要脫力倒下,可就在此時,他忽地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一轉頭。
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這一刻,夜色很美,星空很美,就連學宮那年久失修的護欄都美得讓他心驚。
但要數美的,
如果可以的話,不顧一切地撲入許聽瀾懷中。
但是莫子占還有理智,從前他要去抱許聽瀾,尚且需要一個被絆倒的理由,更何況如今,他隻能借着不能說話的便利,拉起十七的手,借助着小塊肌膚,來給自己偷取安心。
十七并不知道是什麼又一次催發了莫子占的魔念,但看樣子基本已經緩過來了。
他靜靜地把對方那小口吐氣的模樣收入眼底,終究還是沒戳破煩人精故作鎮定的僞裝,低聲問道,“還困嗎?”
莫子占眼睛瞪得老大了,顯然已經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可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寫道:「先生累嗎?我不打攪啦」
莫子占平日裡是愛鬧、是愛撒嬌,可是他鬧的、撒嬌的,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小事。
他知道的細小的劃傷落在膚上會惹人憐惜,可那些淌着血、開着闊口的傷疤,卻隻會令人皺眉。所以真遇上什麼事了,他反而不希望十七知道,尤其是他知道十七在乎他的病,希望他能趕緊好起來,那他就更不能讓十七發現他的異樣,他不想十七擔心。
身為弟子,他從前隻想為師尊分憂,而不是想讓對方因他徒增困擾。
這一點以前是,現在也是。
“不累,”十七柔和道,“陪我去個地方?”
莫子占自然不會拒絕,點了點頭就要往前走去,結果剛走兩步,就發現身後的十七一動不動,目光往下掉。場面一時間像極了當年在藏歲小築,他做了什麼無傷大雅的壞事時,許聽瀾也是這麼看着他的。
他順着視線往自己身下看去,腳趾往裡縮了縮,這才反應過來,他方才出來得太着急了,壓根沒穿鞋。
唔,師尊還是那麼在乎這點儀表的破事。
莫子占尴尬地一笑,用食指和中指模拟出走路的樣子,身體也跟着往房間那邊挪了半步,見十七輕輕點了下頭,才用口型快速地落下一句“等我”,然後快速地往自己的房間竄去。
一定要等我。
莫子占動作很快,整個過程堪稱打仗。再出來的時候,他不僅好好穿上了鞋,身上還換上了新買的衣裳。
月色的打底上披黑色的紗衣,外疊一件淺草色長衫,又補上一件深色外袍,挂上胭脂紅的披帛,配上他臉上那狡黠的笑意,與十七站在一塊,完全讓人分不清他們二人到底誰是修士,誰是妖魔。
見十七确實還在等他,莫子占暗自松了一口氣。快步向前,輕車熟路地撈起十七的手,問:「去哪裡呀」
十七回答:“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