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本來已經開始習慣莫子占各種突發奇想的捉弄了,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煩人精鬧心的能力還是超出他想象了。
見十七不搭理自己,莫子占又把手搭上人胳膊,搖了搖。
“不行。”
被纏得不行了,十七無奈地扭頭去看莫子占,對方立即擺弄出一臉的天真,卻一點作罷的意思都沒有。
「為什麼不行呢」
十七倒很是鎮定,沒陷進莫子占設下的陷阱裡,溫聲回答道:“人身上的燒痕落在,妖身上也會存在,且因存有燒痕的地方無鱗甲附着,顯得更為猙獰,會吓着你的。”
聽到這話,莫子占那一點點隐晦的暧昧心思不見了。
一直以來,莫子占都不大敢去看十七身上的燒痕。這會讓他想起不周城的那場火,一旦想起來,他就會覺得有冰錐在不斷紮他的心髒,疼得能消磨掉他所有活下去的勇氣。
莫子占不自覺地撫上十七臉上的燒痕。
雖然他喜歡拉着十七的手去寫字,但除此以外,他就極少有别的逾矩行為了。
先前唯一一次碰十七的臉,也不過是逗笑着撓了撓人下巴,碰着燒痕是當真頭一回。
極其敏感的指腹碰在斑駁的焦面上,本該細膩平滑的皮表結成凹凸不平的小塊,有點兒硬,扭曲而醜陋,但落在這樣一個人身上,隻會惹得人憐惜,至少能得莫子占的憐惜。
十七垂着眸子,視線跟着莫子占的三指動作移動,始終并未擡手相阻,也沒有将他們過近的距離拉開。
莫子占無意識地張合了一下嘴,按理說,應該沒人能辨認出他說了什麼,因為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可偏偏十七就是答出了他心中所問:“早就不疼了。”
早就。
那就是其實還是疼過的。
也是,魂火燃盡全身,沒道理不疼的。
莫子占判斷不出十七說這話是不是故意,他隻知道,自己的心眼下确實也跟着疼了起來,也沒辦法再惡作劇更多,最後隻能悶悶地寫下一句:「得多久才能好」
莫子占沒見過十七不穿衣服時的樣子,隻能從他衣裳間露出來的地方去判斷,經常被拉着去寫字的右手及手腕是好的,右半邊臉也是好的;左手的燒痕還很嚴重,一路延伸至手臂末端乃至肩膀的位置都有,左臉的燒痕也是一路往下覆蓋了半邊鎖骨。
“或許三五年,說不準,”十七回道,而後又問,“會覺得醜嗎?”
莫子占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完全沒想到十七會問這種問題,他以為十七都不看重這些的。
其實原本确實是不在乎的。
十七嘴角非常輕微地彎了一下,拍了拍莫子占的發頂以作安撫,許諾道:“等燒痕大體褪去,屆時……你若未離開,再讓你看,可好?”
「不離開的」莫子占急忙寫道。
寫完,他緩過勁來,青魇的那個比喻又冒了出來,說什麼讓妖給你顯真身,就跟叫人在你面前脫光衣服一樣。
那十七這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等以後好了,就脫衣服給他看?
莫子占難得因心疼而擺正的心緒,又歪了,而且歪到沒邊了。害羞倒不至于,隻是他莫名有種自個調戲人不成,反倒被人給調戲了的怪異感。
那可是許聽瀾,怎麼可能調戲他?
莫子占拍了拍臉,把身子擺正,破天荒地進行起了自我檢讨。
他們這一趟坐的是馬車。
今時不同往日,莫子占現在跟個凡人似的,又不能禦劍,又不能穿行,還不能催動得起仙舟。
十七倒是可以催動,但問題在于,他沒有仙舟。
在學宮裡的十七,一直都沒有什麼錢。一來是魏老對他有收留之恩,替人家做點事情,不收銀兩是正常的;二來是莫子占昏睡的這一年裡,所用藥材并不便宜,他攢下的靈石全都被掏空了,自然不會有閑餘像以往一樣買各種各樣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