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的溫以凡,哪怕早年有些不好的經曆,但也已經過去百年了。如今順風順水,在凡間受萬人景仰,在宗門有良師益友,修行上算不得百年難遇的奇才,但也不落于人後。就連他自己也說,他挑不出什麼憂心事兒來。
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成心魔呢?
“因為實在探究不出根據,後來他自己也說再沒有出現過那樣的情況,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了。”顧相如說着,言語裡帶上了些許懊悔,仿佛在自責自己當時的掉以輕心。
“直到後來,以凡愈發少與我交談,也愈發回宗門來。”
出現殘生種那事後,溫以凡一改往日時常回來宗門的習慣,他開始變得愈發不願……或者說,不敢回來,哪怕回來了,也從不去纏着顧相如說話。
柳不事挨着台柱,接話道:“仲呂仙君心有不安,所以托我暗自探查了一番,發現居然多了不屬于太蔟仙君本身的一魂一魄。”
說話時總是帶着點吊兒郎當的意味,性子和司徒摘英很是相像,完全是莫子占給不了好臉色的類型。
“是無霾的一魂一魄。”顧相如咬牙道。
“這不對吧。”莫子占定定地看着顧相如,眼裡俱是露骨的不信任。
當初林芳落被帝鸠洗魂,而後出入十方神宗,代舟也能第一時間覺察。溫以凡出了這麼大的岔子,雖然十年隻回來過兩次,但怎麼說也是有面見過代舟的,甚至溫以凡還嘗試着前來尋許聽瀾,先前怎麼可能全無察覺?
顧相如不像許聽瀾,和莫子占沒有一點默契,也沒辦法像許聽瀾一樣看一眼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想問些什麼,所以他隻能悶着聲把自己的疑惑完完整整說出來。
雖然一直能聽見師尊的聲音,可是分開這麼一會兒,他又開始有點想師尊了。
顧相如一愣,良久才回答道:“因為一道龍息。”
天幕确實可以讓代舟洞悉出入十方神宗的一切存在,卻不是萬能的。且不說先前許聽瀾的一念已經能越過此間屏障了,天幕本就是神明降下的,借了天龍的神力,所以若是用龍息去遮掩,就不難避開天幕的監視。
莫子占舔了舔唇,許多推測似乎出現了偏差,他明知故問道:“它從何處得來的龍息?”
顧相如深吸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一些讓他不堪回首的往事,語氣裡也少了平日裡的針鋒相對,多了幾分無力:“你去蕤賓那裡,想必有見過他座下那隻月狐吧。”
“不對……當初就是你拒了它,它才落到蕤賓那的,你定然是知道的。”
顧相如怔怔地說道:“原本它們那一族,都好好地住在它們先祖為它們構建的隐日原裡,每天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直到後來,”
正如富貴所說的那樣,顧相如還是隻滿身落魄的幼犬的時候,當時的月狐族長就已經将它給救下了。
因為天生地養無父無母,所以顧相如一開始的名字也是那隻月狐族的族長給取的,沿襲了月狐一族一貫的傳統,被取名為“五福”。至于“顧相如”這個名字,則是後來他被許家收養後,随當時的主母姓,給取的名字。
總而言之,顧相如成為這些年裡,隐日原唯一的外客。
因為是被月狐養大的,所以它雖是隻狗妖,但許多習性都與月狐相同,漸漸地,許多月狐也就都把它當親族看待,平日裡沒少和它講關于狐大仙的往事。
畢竟對于月狐一族而言,狐大仙這位先祖,完全就是神靈一般的存在,不僅為它們提供了絕對安全的居所,還憑借着與天龍的關系,得來了那麼一道世間獨有的龍息,讓它們免于堕魔的厄難。所以狐大仙曾經的居所一直被保留在隐日原,完全沒有狐敢進去造次,祭壇那裡也是讓其無字碑落在正中,以示尊敬。
這樣的安穩日子顧相如過了許久,直到有一日,顧相如在夢中得過啟示,知曉這四兇轉世下界的事情,與許聽瀾口中所說的相差無幾,甚至還沒有許聽瀾說得詳細。
與長空相同,在顧相如那個夢中,那兇獸的幻影說神格是唯一的。
但也有不同之處,長空的夢裡是唆使長空去将無定枝占為己有,并順應無定枝去懲戒那些貪得無厭的修士;而顧相如的夢裡,則是讓他去偷取那天龍贈予狐大仙的龍息,好讓他修為能一瞬飛漲,以赢家的身份早早結束這場無聊的四兇遊戲。
莫子占聽此,低頭嗤笑了一聲:“來時仲呂仙君說自己并非君子,可是因為……你真的拿了那龍息。”
“是,”顧相如垂眸道,“也不是。”
“我當時……做了一件錯事。不堪夢中那禍鬥所擾,又實在不想傷害大家,所以跑了出去,在途中認識了……”顧相如用力地磨了磨後槽牙,發出刺耳的“咯吱”響,他啞聲道,“認識了無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