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早就一張臉煞白,卻又怕殿下當真一氣之下要了她的小命,隻好硬着頭皮道:“您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宋輕風得了助力,看着他。
李岏見她雙目微紅,目中的期盼溢出來了一般。
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她?
竟點頭道:“算盤打得不錯。”
他斜靠在矮塌上,冷漠的話便自那薄唇中輕啟出來:“隻是你算錯了,孤眼裡揉不得沙子,在孤這裡,未必就是生路。”
似乎秋意的涼全都透了進來,萦繞于他一身,精緻的衣衫裁剪的每一處都恰到好處,連一片衣角都白如山巅之雪,透着叫人不敢亵渎的高貴。
他人的生死,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宋輕風聲音突然輕了下來,好似自言自語:“我願意試試。”
李岏重又撿起書來,修長的手指在燈火下如透明一般。
全福沒想到事情竟然就這樣成了,一時驚疑不定地左右瞧了瞧。
這女子倒是有兩把刷子,以後少不得是個有造化的。
宋輕風不熟悉這樣的他,可他安靜的時候,分明就是蘭哥哥的模樣。
他如此鮮活地出現在眼前,縱然隻能貪得一時,她也願意義無反顧地跳進來。
便是低頭看書,李岏還是感到一道眼神時不時投在自己身上。
那眼神似乎偷偷摸摸,卻如有實質一般,在他的面目上流連,火熱灼人。
這滿宮裡,從無人敢如此大膽,果真是半點規矩也沒有!
自己方才是如何鬼迷了心竅,生了恻隐之心。
叫這女子得了逞,愈發狂悖起來。
李岏一時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再看不進任一個字,自榻上翻坐而起就要發作。
哪知卻一眼撞進這女子的眼睛裡。
她躲避不及,隻能瞪着一雙驚慌失措的黑眼睛看着他,裡頭似閃着千萬燭火。
見被抓了個正着,她慌忙低下頭,雙手扯在裙邊上,小小的唇被咬得紅得愈要滴出血來,好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
李岏斥責的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
與她這種小女子置什麼氣!
隻能立刻冷着臉起身進了内室。
全福忙躬身跟上前去。
宋輕風一時不知該不該跟着,眼瞧着有人出來低語,屋内的内侍們也跟着接二連三地進去了。
她無聊站着,餘光一掃,屋内四角果然一個人都沒了,格子上除了書,最多的還是書,還有幾個稍大的精巧擺件,一看就價值不菲。
其中一個角上,放了個錦盒,看它放的位置,該是個極重要的東西。
她心中一動,想起侍寝那夜,他手邊的棋盤旁,放的似乎就是這個盒子。
宋輕風不自覺走上前去,才瞧見那盒子居然上了鎖。
不由一愣,這宮裡滿殿的珍寶随處亂放,又會是什麼樣的東西,在太子的暖閣裡擺着還要上鎖?
她心中一動,方欲伸手。
“宋娘子。”
宋輕風吓得一抖,一轉頭卻是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低着頭道:“娘子請随奴婢來吧。”
宋輕風見他說完也往方才太子去的内室方向走,該是太子喚她,忙跟了進去。
轉過幾個彎,進了一間内室。
還未站穩,一眼瞧見面前樹立着一個屏風。
屏風上是一副山水雲雨泛舟圖。
而這屏風後頭,一個人影長身站着,雙臂伸展,周圍或站或跪着幾個内侍,正在忙碌。
室内光線昏暗,影影綽綽,又滿是霧氣。
玉環碰撞的聲音叮當響起,一隻玉帶從屏風的縫隙裡露出來。
随之修身束腰的衣裳突然松散開來。
一個腰細腿長,線條緊繃的身體影影綽綽地投影在了屏風的雲雨圖上。
這。。這是。。。
嗡的一聲,宋輕風感到渾身僵硬,她下意識想要拔腿出去,腿卻像生了釘子一般一動不動。
還在糾結間,卻自屏風的縫隙裡瞧見一雙光潔的腳踝,小腿往前行了幾步,甚至瞧得見小腿肌肉緊繃,線條流暢緊實。
那夜黑燈瞎火的,她實在是什麼都沒瞧見。
如今管中窺見一斑,着實叫人移不開目光。
宋輕風一時腦袋一團漿糊一般,他沐浴之時喚自己來此是準備做什麼?
難道是要。。
室内熱氣彌漫,她防止又要挨凍,本就穿得多,此刻當真對着火爐一般,汗濕夾背,滿頭的汗。
正扒拉着領口想透點氣,卻突然聽到“哎呦”一聲輕呼。
原來全福捧着衣裳往外走,卻突然腳底一個打滑,朝着地上摔去。
宋輕風手比腦子還快,當即沖上去扶他,到底她靈活,竟生生扶住下滑的趨勢。
兩人還沒來得及慶幸,宋輕風卻覺得腰窩裡一痛,腿軟了下去。
旁邊可供支撐的隻有屏風,當即伸手去扶。
屏風本就是整玉雕出來的,配了水晶瑪瑙等物,輕盈脆弱,哪裡禁得住她扶,立刻連人帶屏風就倒了下去。
“哐當!”
一聲巨響,宋輕風心道要完。
顫巍巍擡起頭,發現面前是個大水池。
而池中的人,黑發披散,絲絲縷縷地落在雪白的肩膀,和胸口上,肌膚在光影下當真如玉琢地一般。
冰肌玉骨,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