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菀以前隻覺得,華慕隻是美而自知的自戀,所以才總是強調鹿菀喜歡她。
而且那個喜歡,也必定是年長者對小輩的照拂,她喜歡華慕,也喜歡沈棠,也可以喜歡白清宣,喜歡可以是單向的,不必要求另一方有所回應,不必熾熱,不必唯一。
華慕的那些口沒遮攔的胡話,鹿菀也隻當是華慕願意親近自己。
可當這句“心上人”出來時,一切便再也不能用喜歡加以掩蓋。
鹿菀怔怔地瞧着她,華慕面色如常,卻帶來難言的壓迫感,那是種……七情不上面,欲望卻呼之欲出的目光,讓鹿菀下意識想跑,她也确實跑了,在華慕說完那句話,她就已經三魂俱散,同手同腳地朝人堆裡躲。
白清宣正和沈棠吵嘴,她倆一見面就炸,白清宣吵累了正喝茶潤喉,就看見鹿菀丢了魂兒一樣地過來了,連忙拉住她的手,抱怨道:“你可算舍得過來陪陪我了,一整晚都不見你人影,我乏了,走不走?”
鹿菀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快帶我遠走高飛!”
“你要同誰遠走高飛?”說話間,華慕已經追了過來,自然而然地同鹿菀并排站着。
白清宣仍保留了一個合格炮灰的素養,對女主有着先天性的厭惡,嘁了她一聲:“同我,怎麼,你不爽?”
沈棠從船艙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順勢堵住了白清宣的嘴,将她拉遠了點。
鹿菀僵立在原地,眼睛都不敢亂瞟,生怕和華慕對視。
但華慕就是不嫌尴尬,乖乖地站在她身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鹿菀快被她不加遮掩的眼神刺穿了,她一眨不眨地眼睛就不會幹嗎?别看了看煙花啊!
突然,頭發被輕輕碰了一下。
“煩死了!”鹿菀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跳三尺高,面紅耳赤地瞪着華慕,但旋即她便意識到,自己話說狠了,便欲蓋彌彰地找補:“我……我發髻做了許久,你這樣,給我揉亂了。”
“是煙灰。”華慕指尖一撚,委屈道:“沒有揉。”
鹿菀尴尬地想要找塊地鑽進去,對又想靠近自己的華慕擺擺手:“你,你不要過來,今晚我同清宣一起走。我們還有好多體己話要聊呢。”
白清宣這些年頻頻失寵,聞言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我早就說了,相好如衣服,姐妹如手足。什麼破衣爛衫,換了換了!”
她們二人手拉手地離開了,留下沈棠和華慕面面相觑。
“陛下,還好吧?”
“無礙。”
“那您能不能把劍收起來?”
“哦。”锵地一聲,寶劍入鞘。
“所以您在氣什麼呢?”
“她兇我。”
“陛下呀陛下,還說人家呢,我瞧你也不怎麼開竅。”沈棠看着懷疑人生的華慕,笑道:“你知道什麼叫害羞嗎?你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嗎?嗯?”
華慕:“是什麼?”
沈棠:“……”
除夕過後,皇帝于郊廟祭天,重臣及家眷皆陪駕同去,車隊浩浩蕩蕩朝山中去,鹿聞烽帶着一小隊人馬在前方開路。
山中雪急風緊,鹿莞自是躲在馬車裡,這馬車顯然是原主平日出行所乘,華麗寬敞,卻又帶着點含而不露的風情,袅袅燃着香爐,裡面寬敞的很,甚至有一張躺椅。
上車前,她還特地撩開簾子一探,她這些日子一直躲着華慕,此時華慕被簇擁在武官之間,應該不會來找她。
誰知她這一看,竟正好對上了華慕的目光,見她看過來,華慕粲然一笑,打馬繞到窗邊,問她:“我能進去避避風雪嗎?”
“不不不不能。”鹿菀結結巴巴地拒絕。
“姐姐可憐可憐我。”華慕拉住她的手,攀上指尖,冰涼的觸感裹挾了感官:“你摸,好冷。”
鹿菀收回手,正想拉下轎簾,那冰涼指尖便捏住了她的下巴,轎前馬上,簾幕遮擋,溫熱的觸感落在唇畔,很快就消逝在風中。
這是……什麼?
時間瞬間停止,思緒甚至是理智一齊作廢,隻聽得見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鹿菀說不出話,想捂住嘴,手腕卻被抓住。
說不上溫柔,甚至也沒什麼技巧,隻有一股原始的欲望,直到嘴裡充滿了血腥氣,她因為無法呼吸而小聲啜泣,華慕才終于想起來要放開她。
見把鹿菀惹哭了,華慕也有些手足無措,小聲叫她,“姐姐……”
嘴唇好像破了,真是個狼崽子。
這是鹿菀的第一想法。
拒絕她的話,不會憤而黑化吧?那她這幾年的努力,豈不是付諸東流?
這是鹿菀的第二想法。
她沒來得及想更多,因為華慕也上了車,冷着一張臉,看上去挺吓人的。
但鹿菀和她相處久了,也能看出她冷臉背後的緊張來,華慕沒敢坐,屈膝半跪在鹿菀面前,聲音抖的厲害,像是委屈極了,“姐姐,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鹿菀看着那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臉,說實話,她不讨厭,她很喜歡。
但這并不影響她覺得荒謬,她開始細細思量,自己明明在兢兢業業地刷好感度,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才會好感變質?這感覺就像你在玩乙女遊戲,本想幫女主廣開後宮,女主卻突然跟你告白,太刺激了!
“我不知道。”鹿菀母單至此,更别提和女生戀愛,“而且,我這個人占有欲很強的,我不能和别人分享愛人,你明白嗎?”
華慕蹙眉,不解道:“我何時有過别人?”
前世她确實出于政治目的與不少人逢場作戲過,後宮中收了不少臣國男子,但她從未與他們有過什麼,後來聽說後宮中斷袖之癖盛行,更是一氣之下将他們都趕了出去。
鹿菀無奈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