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隐瞞她重生的信息?”鹿菀敲了敲系統,“不要試圖騙我,我會知道。”
系統面闆閃爍許久,終于浮現出一串數據,鹿菀最初沒懂那連串的失敗意味着什麼,随後便聽見系統機械的播報聲:【原世界線女主怨念過高而黑化,世界也随之崩潰,為維護世界秩序,派出任務者前往命運節點救贖,全部失敗。失敗原因:任務者叛變,妄圖殺死女主。】
“為什麼任務者會想殺她?”
【因為這個世界的至高規則——殺死或傷害女主。任務者被世界的惡意同化,成為殺死女主的幫兇。】
【所有的正面角色都曾背叛,或殺死過她。為避免女主再次死去,賦予女主“重生”視角。】
“你的意思是……在我來之前,她已經被背叛過很多次了嗎?”鹿菀心口一窒,因為随着她發問,一些畫面從她眼前掠過。
時而是血氣濃稠的夜晚,幼年華慕藏在冷宮的衣櫃中,死死地捂住嘴巴,輕柔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就在她以為安全時,衣櫃的縫隙中突然出現一隻充血的眼睛,狀若癫狂的女人揮刀刺向她:“壞孩子,為什麼不聽母後的話?”
時而是在孤月城城樓上,腳下是堆起的屍山血海,華慕在機械的殺戮中已經麻木,前一秒還讓她快逃的副将此刻已經被敵軍枭首,她守護的城池已被屠作空城,血順着長槍滴落在地上,一片死寂中,青璃揮手,萬箭齊發。
再後來,是一片蒼莽的雪色,一望無垠的荒野,她以為白君詞是來救她的,卻隻等來一把冰冷的匕首,和一片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身體變得冰冷,視線變得模糊,在潮水般湧來的孤獨中,狼嚎聲響起,将她分而食之。
……
原來,原來。
原來不是她救贖失敗,而是她出現的太晚了。她沒能在她幼時給過華慕擁抱,沒有在她被生母追殺的時候保護她,沒能阻止青璃的背叛,沒有擋住白君詞刺在她心口的那一刀。
【隻有作者不受這則規則的影響,因為,你就是規則的創作者,全部惡意的根源。】
【在這個惡意叢生的世界,你已經是最後有可能救贖她的人了。】
【你會放棄她嗎?】
幽藍色的字體在鹿菀眼前閃耀,她久久沉默,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當初創作華慕的時候,為什麼會對一個小姑娘懷揣着這麼深重的惡意呢?好像那段日子她的日子很不好過,她的父母去世地太早,寄居在舅舅家裡一直被忽視,在她穿着破舊單薄的衣服在學校努力靠讀書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或明或暗的霸淩和孤立不動聲色地發生着。
男生們欺負班上最弱小的女生,女生們有人不滿,有人加入,卻不敢真正和為首的混混叫闆。
或許是在一個冬天的午後,當她被潑了一身水躲在衛生間狹小的隔間時,她産生了強烈的毀滅感,可她在現實中是個極端膽小的人,自己受到了那麼多委屈卻不敢向加害者讨回公道,于是後來在她在自習課上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筆記本上已經被她畫的一片狼藉。
上面有個名字。
華慕。
她想看當世界将全部的惡意傾注于一個少女身上的時候,她要怎樣掙紮又怎樣從泥潭中爬起來。她無數次陷她于水火又拉她一把,讓她遭遇背叛直到孑然一身。
她憐憫又殘忍地注視着故事的發生,心裡默默想着,别再反抗了,安靜地接受你的命運,就此沉淪下去吧。
本來,華慕會死于被白君詞背叛的那個夜晚,死于野獸的口中,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但就在她寫下這個結局的那天,她的小說被從抽屜裡翻了出來,那些欺負她的男生怪聲怪氣地念着結局,“潔白的大雪覆蓋了一切,荒野上隻留下野獸梅花狀的爪印,星星點點,像紅色的梅花,盛開不敗。哈哈哈哈,陸晚你是不是心理變态啊?這個主角跟你簡直一模一樣,垃圾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要不你也幹脆點去死吧?”
她去搶自己的作業本,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男生一把把她推在地上,當着她的面把稿紙撕碎。
“碰了變态的東西,真惡心。”那個男生拿濕紙巾極強誇張地擦擦手,仿佛碰了什麼肮髒的東西,引得班上同學哄堂大笑,人們嘲笑的目光黏在她臉上,從此怎麼洗也洗不去。
她沒說什麼,隻是把碎屑撿了起來,在沒人看見的角落燒了,她開始重新寫這個故事的結局。
華慕不會死,就算變成一個為複仇而生的怪物,她也應該好好活着,向那些渣滓複仇。
或許是因為複仇的故事特别有爽感,她憑這本書火了起來,賺到了人生中第一筆稿費,搬出了舅舅家,也考上了不錯的大學,一切都在變好,她交到了朋友,被朋友們治愈,漸漸忘了華慕,忘記了那些與她相守相伴的夜晚。
她原以為故事世界會按照她設定的那樣發展,不太完美,但是華慕會好好活着。
卻沒想過,原來以她的惡意為規則的世界已經傷害過華慕這麼多次。
“我不會放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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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祭祖中途遇刺,白君詞雖然沒事,卻也死了幾個重臣,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鹿聞烽負責随行安全,卻監督失察,首當其沖被追責,削去爵位,罰俸一年。
刑部搜尋良久,查明刺客是月氏舊部,皇帝震怒,敕令華慕親去邊沙鎮守,清剿膽敢反叛的月氏餘孽。華慕打自己那一掌屬實用力,修養了半月才堪堪痊愈,鹿菀每日衣不解帶地守在她床邊,一直等到她痊愈。
那日天剛亮,鹿菀就已經打扮停當,笑着看華慕,華慕看她穿得如此莊重,有些不解:“姐姐,今天是什麼節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