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男高中生,聽起來,倒也有點價值。”
卡洛斯冷笑了一聲,伸出手指意味不明地劃過少年的胸口。
克拉克的瞳孔微顫,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臉色瞬間變得難堪起來。黑發少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緊繃着。
“他們能欺辱女孩,難道,不會欺辱男孩嗎?”卡洛斯嘲笑克拉克的愚蠢。
這是克拉克根本沒有想過這種事。
一想到在咖啡館裡的那三個男人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圍堵他,用各種手段逼迫他屈服,克拉克隻覺得一陣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
“把自己置于弱勢的位置,妄圖憑借這一點讓那些人渣改變主意,這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辦法。”卡洛斯眼神冰冷地說道,打消克拉克那些窩囊又無用的念頭。
“我不能收下先生的錢。”克拉克沉思了一段時間後,還是忐忑不安又堅定地說道。
克拉克其實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是男人在死寂無人的空曠田野裡救下了孤立無援的他;
他想到了是男人給了他一場充滿光彩而又圓滿的盛大舞會;
他想到了男人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能真正理解他的同類。
他想到了男人對他一次又一次地冷酷的警告;
他又想到了男人說期待的那一刻露出的笑意。
他想到了那套西裝的高檔質感;
他想到了他抽的第一支煙的味道。
他想到了在那場爆炸中給予他立足點的手;
他想到了廢墟之前的那束潔白的百合花束。
最後,克拉克想到了他收到的那個極為精巧的打火機,還有他才織了一半的圍巾。
一百萬美金,他還不起。
甚至,克拉克覺得卡洛斯先生對他太好了,好得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克拉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依賴卡洛斯先生幫助他擺脫困境。
“打火機呢?”卡洛斯掏出了一支煙。
克拉克連忙從兜裡掏出了打火機。
黑發少年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主動地将打火機湊近了要為男人點香煙。
意外地,男人輪廓完美的臉龐卻避開了些,随後将手中的起訴信湊近了打火機上跳躍的火光。
克拉克的手猛然一僵。
隻看到那張沉重得仿佛足以摧毀他一生的起訴信在男人的手上燃燒。
男人又不緊不慢地用燃燒着的起訴信點燃了香煙,火苗在香煙的頂端跳躍了幾下,随後穩定下來,透着薄荷味的煙霧從男人的口中緩緩吐出,彌漫在潮濕的空氣中。
點燃香煙後,男人毫不在意地将手中已經燒去大半的起訴信随意地扔掉。
卡洛斯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帶着一種特立獨行的美感。
深深地震撼着克拉克。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雙眼定定地注視着那封起訴信在風中化為紛飛的帶着火星的塵埃,仿佛承載着他所有的壓抑與不安,緩緩消失在湖泊吹來的微風裡。
變得毫無分量,又毫無蹤影。
可是又好像沉甸甸地,在他的心口以滾燙的溫度在燃燒。
即便克拉克知道,起訴信被燒掉并不是代表不存在。可是在此刻,克拉克突然覺得這張起訴信的分量沒有那麼重、也沒有那麼可怕,絕對不到足以壓垮他的地步。
“克拉克。”卡洛斯并沒有再回到起訴信的話題,“幫我拍張照。”
克拉克怔住了,而後又立刻點頭答應。
他怎麼也沒想到卡洛斯先生專門讓他買相機和帶他來到這裡,是為了拍照。
盡管心裡覺得詫異,克拉克還是連忙從相機包裡拿出了相機。
“買相機剩下的錢我都放在相機包裡了。”克拉克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當他擡起頭時,卡洛斯已經靜靜地伫立在了湖邊,男人似乎并沒有在意克拉克說了什麼。
今天的陽光很好。
金色的光輝毫無保留地傾灑在水面上,清澈的湖泊宛如一塊巨大的藍色綢緞,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粼粼的波光。潔白的海鷗伸展着雙翅,無拘無束地在湖面上空盤旋。
而卡洛斯就站在這塊自然的布景闆前,男人那深灰色的頭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輝。男人依舊身着一身黑色的衣物,雖然顔色深沉,卻絲毫不顯沉悶,隐隐似乎湖面上的波光都映到了衣服上展現出了如同黑夜星辰般。
克拉克敏銳地意識到,卡洛斯先生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平日裡的卡洛斯總有一種淡淡的頹喪的感覺,仿佛被一層極為厚重的陰霾所籠罩,而今天卻……克拉克有些說不上來。
男人的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藍灰色的眼眸與頭頂的天空和腳下的湖水完美地融為一體,仿佛溢散着不一樣的光輝。
克拉克的心怦怦加速跳動着。
少年緩緩地拿起相機,将鏡頭對準了卡洛斯,手指輕輕地搭在快門上。
他想,這樣美好的畫面的确應該被定格記錄下來。
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的卡洛斯恐怕也不會知道。
在此刻——
他在克拉克·肯特的眼裡到底是有多麼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