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内,衆人皆忙碌着,見到林燼野撐傘而歸皆畢恭畢敬行禮。
诏獄之内,惡臭發黴混着血腥味,方一踏入耳邊便充斥着聲聲凄慘難以入耳之聲。
林燼野行至最裡一間,瞧見一人蓬頭垢面雙眼無神再也沒有昨日嚣張跋扈的模樣,他躺在床闆之上一聽見鎖鍊晃動聲遽然起身。
發覺來者是林燼野後,他想起昨日林燼野為他挨個展示诏獄的審問刑具,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刑具之上還殘留腐爛的血肉。周瑢頓時畏畏縮縮往角落爬去口中念叨着:“林大人…我當真知錯了,祖宗給你跪下了…别别對我用刑。”
林燼野虛着眼睛笑着擡腳踏上床榻,頗有股渾然天成的江湖匪氣。
她微一偏頭手扶着腰間的鎖月刀道:“周侍郎,走吧。”
周瑢一聽這話吓得淚水橫流,腿軟着怎麼都不肯走。
“怎麼,還想賴在這兒了?”林燼野攥着他的衣衫将肥頭大耳的周瑢提起,也不欲再浪費時間道,“我讓弟兄們送你回去。”
周瑢頓時松了口氣,心驚膽戰的順着氣。
直到出了鎮撫司才徹底松懈,旁的不知,就那日周相府邸内傳出幾聲慘絕人寰的鬼哭狼嚎。
林燼野召集北鎮撫司衆人于堂内道:“明日一早,我将帶人前往臨安查糧馬案,你們留于京城暫聽命于何同知。”
何川是跟随甯義侯自建立錦衣衛之時便堅守在鎮撫司内的老人,他赤膽忠心可終歸蒙塵十二載。
聽聞方才那一聲‘何同知’他已淚流滿面跪地道謝:“多謝指揮使大人。”
“諸位安心,我已将兄弟們的升遷提攜均拟好奏折呈于陛下,待明日自有吏部前來告知。”
衆人跪地道謝。
林燼野道:“如今北鎮撫司人手不夠,擢考一事我已請旨提前。不論之前的擢考是如何徇私枉法。但這一次,能者居之,不論出生隻要通過擢考皆錄入。”
待衆人散去後,林燼野見不遠處等候的少年郎,縱使一身官服也掩不住他眉眼間肆意流淌着的風流。
風姿俊雅,少年英氣。
葉舒修長的手拿着一把折扇,朝林燼野走來,嘴角散漫漾着一抹笑:“林大人,我阿兄對你贊不絕口,倒是讓我對你愈發好奇。”
林燼野不自覺擰眉:“好奇什麼?”
周遭空蕩蕩,葉舒斂起笑湊近她耳畔:“好奇你究竟……”
林燼野打斷道:“葉舒,别留在南鎮府司,你如此聰慧當入三司。亦或者,入都察院做一名辯是非、直谏言的禦史。”
少年郎展顔與林燼野坐在青石台階之上看着斑駁的雨拍打着腳下的塵埃:“我才不去呢,待我下月及冠阿兄為我附字為‘鶴之’,寓意如仙鶴般自由灑脫。我們侯府有阿兄一個撐着門楣便夠了,往後我便遊山玩水、看大漠孤煙賞海天一色。”
葉舒見林燼野蹙眉,澄明的眼亮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林大人,你有你的鴻鹄壯志,我便祝你青雲直上得償所願;我亦有我的山海明月……”
“鶴之,”林燼野颔首笑中含着淚光,“那我便祝你追風趕月四季常青。”
葉舒心中驟然被什麼擊中似的一顫,他别過頭避開那一道目光,恰逢雨停天初霁:
“下月十三我及冠,在此葉舒誠邀林大人前來觀禮。”
林燼野飒然起身離去,沖着葉舒揮手:“必到!”
……
翌日清晨三人特意前往京畿紫竹别院,侍從一見是林燼野歡喜道:“昨日侯爺與先生還在念叨郡主呢。”
林燼野卸下周身凝結的寒霜冷戾,輕笑道:“師父與老師呢?”
“在用早膳,難怪,方才讓膳房多準備些,想來是料到三位會回來。”
林燼野在紫竹别院随甯義侯與老師謝忪住了十二載,将她鍛造為一柄護住皇室的利刃,讓她攪弄風雲,推翻棋局在朝堂之上重開一局。
曲徑通幽處,一位白發老者與坐在輪椅之上華發郎君正在用膳。
甯義侯褚羨挑眉往這方看來:“可用早膳了?”
“師父安好,還尚未呢,”阿垚朝桌上看去欣喜道,“我可饞這一口酥餅了。”
謝忪笑道:“老夫猜到你們會回來,特意做的。”
褚羨望着林燼野眼眸微沉:“小也,你太過魯莽。”
“吃你的飯,”謝忪假意呵斥着将手中的玉箸敲在褚羨頭上,“昨日你百般叮咛我不要呵斥她,如今人尚未坐下你就開始了。”
林燼野微揚下巴沖着褚羨輕哼:“還是老師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