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白鴉組辦公室的前天,遊行的黑鴉終于罕見地聽到了主人的召喚,它跑到關住薄沨的房子裡,莫名給遊行帶來一個這樣的訊息。
薄沨似乎答應了陸明曜什麼事。
其實惡魔的身份對遊行來說諱莫如深。
萬一進化者軍隊來搞他一個人,他不想造成那麼多人的傷亡。
于是,遊行當天晚上就主動來找陸明曜了。
他知道陸明曜跟容傾關系比他更熟,但他也不知道陸明曜為何執意苦苦讓他找出他父親在哪裡?
遊行真的認真問,還不忘給容傾挖坑,他說:“你既然這麼費盡心思讓我找你父親,萬一容傾跟我是同一類人呢?”
因為身處不熟悉的房間,遊行還不大适應……
就好像這個世界與他。
惡魔這個身份,是不被世界所包容的。
陸明曜愣住,他感知到薄沨殷切的眼神,眼神微垂的瞬間就被遊行捕捉到,他看向薄沨時,遊行就說:“那薄沨,你覺得是我殺了你父親這件事,你會相信是我做的嗎?”
薄沨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陸明曜給他說,“如果你答應我幫忙辦事,我就讓你做我弟弟。”
以前遊行跟薄沨相處,他是兄長。薄沨有要求,他能做到,是絕對不會提條件。
薄沨很喜歡陸明曜,想跟他在一起生活,可他殺了陸明曜母親,的确又是事實。
有誰能夠相信,他是無心之過?
遊行很了解薄沨。
薄沨殺掉雲诏,怕是闆上釘釘。
可他該讓薄沨去死嗎?
就算他父親背叛過地獄城,可他終究……是一個沒有人疼愛的孩子了。
空氣凝滞好一會兒。
薄沨看向遊行,他低眉順目道:“王,我沒有殺雲诏。”
遊行的心頓了下。
他覺得有點子難受。
遊行看向陸明曜,“第七醫院的監控你應該都看了吧?”
“污染物002就是變異的003,也就是你面前的這個人。”遊行公事公辦,“薄沨如何處理,這交給你。”
陸明曜心思塵埃落定,他沉思了會兒,又說:“這樣的一個人,你何苦留着他性命呢?我弟弟陸砜從來不像這樣的人,會當白眼狼……你讓我跟薄沨說這句話……”
“你們,關系不好嗎?”
陸明曜對家人是沒話講的,他很注重親情。
“我父親母親偶有龃龉,弟弟跟我關系也很好……”陸明曜又道:“我隻是覺得……”他皺眉一瞬,似乎是想到一些什麼事。
畢竟親情這回事,很難想清楚。
陸明曜道:“我知道我沒資格說讓你原諒,但你先退了一步,這個人如果還是這樣子,那就不必要留了。”
遊行沉頓,又聳肩,“薄沨他父親薄丘是我的老師,教導我長大的。”
“我很失望地在于,薄丘以身作則告訴他不要撒謊,”遊行又道,“薄沨卻為了自己的私心,連做過的事都不敢承認。”
“僥幸心理這麼重,”遊行目光冰冷地看向薄沨,他道:“所以,到底是誰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薄沨眉目間現出巨大的委屈,他罵道:“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縱容我?”
“看我笑話,你覺得你很高尚,你覺得你很有種是不是?”
薄沨忽然無所适從,那點小心思其實一直都無處遁形。
他豈不是個笑話??
但他此刻沒什麼愧疚心。
“不就是殺了一個女人嗎?我又不是故意的。”薄沨真的不以為意,他道:“死了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總是這麼在乎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情感啊——”
陸明曜一巴掌甩在薄沨的臉上,他臉上怒意沖沖,警告道:“你再說一遍?”
薄沨無法置信,他瞪大眼,“你打我?地獄城的王都不敢打我,你敢打我?”
陸明曜語氣凝重,“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野孩子。”
“你真的一點都不懂什麼是責任。”陸明曜話說得很重,他覺得薄沨實在是自私自利,毫無廉恥之心。本來,他跟遊行都以為對方或許會有改正的心思,然而……
遊行給他說,薄沨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孩子,他父親昔日重情重義。
薄沨挨了巴掌,眼瞪紅。
遊行跟陸明曜說了讓人好好照顧他。
他隐瞞了薄丘背叛自己的事,至于到底薄丘是怎麼死的,他不太關心。
背鍋也好,不背鍋也罷……
他必須要跟薄沨劃清界限,不想讓他影響自己。
薄沨問他:“我不相信,你會丢掉地獄城,扔掉我。”
遊行:“你還覺得,我是你兄長?”
遊行的話冷酷如冰,“薄沨,你連認錯都不肯,還撒謊。”
“我知道你跟盛今諾聯系的事。”遊行直說了,“你誰的話也聽不進,沒有誰會願意管你。”
薄沨天真的臉龐,突然碎掉了。
一切,不都該是順理成章嗎?
遊行接收到陸明曜不要繼續的眼神。
遊行誰也不相信。
但陸明曜的執着讓他感到好奇……
他怎麼不去找容傾?
容傾不是很會搞事的嗎?
就在遊行出去這間房的當口,他臉挂笑容……
心情無端高興。
有着一種算計人,看人倒的暢快。
過了幾分鐘,陳露殺冷凝的目光遞過來,遊行的心情又不好了。
他想薄沨很容易招人喜歡,怎麼他就誰也不待見他呢?
是他太傲慢了嗎?
遊行拒絕想這種鬼問題,他對薄沨退讓,對方反而變本加厲,那他就看笑話呗。
陳露殺抽着白煙,整個人俊美而頹廢,他看向好友……
是做夢也沒想到,快一個季節過去了,他在聯合署處理污染者忙成狗,對方沒有給他一點母親在哪裡的消息。
陳露殺似乎是記不起之前他如何頤指氣使,擡下巴看人的模樣。
他攔住遊行,啞聲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遊行笑大發,他覺得陳露殺有點搞笑,就也沒像以前那樣對付混過去。
他學着容傾溫馴良善的模樣,有禮貌地說:“陳大監察官好。”
陳露殺:“……”
“……?”
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陳露殺無語,面對遊行的想一出是一出,他感覺一股巨大的力不從心。
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了。
遊行鹹魚的本性沒變。
“我答應了陸明曜,幫他找他父親,”遊行說:“話說,你執意讓我幫你找你母親,是因為你自己覺得你自己無能嗎?”
話輔以一說出口,遊行心道這其實對好友來說不大合适。
陳露殺非常有能力。
但他就目前所目睹的由遊溯所領導的聯合署内外,遊姝根本不管事,而遊溯廣結商人,所謂清掃污染者已經是浮雲。
所有的重擔都壓在陳露殺身上了。
遊行惋惜人才,但身為朋友,他沒空管這些事。
“你的才華,隻心甘情願給遊溯做事?”
“陳晔開怎麼對你,你沒考慮過?”
陳露殺像是知道遊行在說什麼,他道:“寂白被關起來了。”
遊行對陳寂白跟陳露殺的關系心緒很複雜。
兩個人都是他的朋友。
“寂白耳根子軟……”遊行其實做好了陳寂白會再度背叛自己的準備,他也不打算再對任何人有憐憫之心,他又道:“陳晔開會如何唆使陳寂白暗算我,我不做多探究。”
“但你自己明明有能力卻拜托一個陌生死去的我,”遊行劃清界限,“我不會替聯合署辦事。我父親的遺願在我死去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完成了。”
遊行:“你覺得你欠陳晔開,但我不覺得你欠他的。”
“他如果真的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又或者是把你當精幹培養。”遊行搖頭,“你是被監控的惡鬼嗎?一點也不自由。”
陳露殺沒想到被好友罵了一通。
他挑眉,煙也不抽了,煩悶道:“你存心的?氣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