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大門是白色的。
一片耀眼的陽光,炫目的如同夢中的顔色,這讓遊行感覺到不太真實。
這是容傾從小長大的地方。
也是惡魔禁止踏足的地界。
遊行恍若置身于一個玻璃窗。
空曠的窒息感跟陌生感讓他駐足,容傾碰到了他冰冷的手,倏而回頭看他,瞧他呆滞,迷茫,又開口問:“累?”
遊行的确有種說不出的格格不入。
在容傾的注視下。
遊行停下來,“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裡。”
容緻書走在前頭。
原本是他邀請遊行來到神界。
本該故鄉情怯,今天倒是多了些沉重。
容傾看到遊行捂住自己的心口,蹲下身,便停下來撫着他的頭,歎息道,“真是頭疼的孩子。”
容傾打橫抱起人,在起身時又發現地上掉了個什麼東西。
容緻書撿起它,發問,“一枝筆?”
容傾皺眉,他低頭看,遊行一下抓緊了他的衣領,才說,“遊行從未向我要過什麼東西,他總是開玩笑說讓我保護他,可他到今天,真正沒經過我同意,拿走屬于我的一樣東西的,也就隻是這一枝筆。”
“我不知道大天使長怎麼想他。”容傾盡管知道不可能,容緻書定然不會幫遊行解除痛苦,可他說了,“我不願意重蹈覆轍,你曾經放棄過尊敬你愛護你的阿鸢,但我不會放開他的手。”
“淩逐臣蘇醒便是蘇醒,這是我造的孽,”容傾沉聲繼續,“當初梵天也造孽,謝鶴亦是同樣包庇謝知節……您是尊貴的的大天使長,可我,早就在多年前堕天,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有着平凡普通七情六欲的凡人……”
容緻書被說到無話可說。
他仔細摩挲着手中的筆,如凝視一汪月下的深水。
縱使有再多的感想,容緻書也無話可說。
隻能答道,“我什麼都沒說,你就迫不及待反駁我,訓斥我……”
“你明知,以凡人之身無法承受聖劍的力量,你卻仍然一意孤行,我該說你成熟穩重,還是該說你年少輕狂?”容緻書又道:“君子有為無為……你如果當真為了他好,不應該是讓他自己做出選擇嗎?阿傾,你想要既要,還要又要……”
容緻書眯起眼。
“如果我願意,他早就死了。”
“當然如果他願意,我也早就死了。”
“這是既得的因果,也是你與他在一起必須承受的代價。”容緻書毫無留情,“你有你的宿命,他有他的宿命,這是命定的現實。”
容傾被說到心驚肉跳,抿唇不敢看容緻書,卻直言不諱,“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我交給謝鶴,早知如此,我就該讓阿鸢的魂魄從此消散于世間,你以為,阿行沒有為我考慮過嗎?”
容傾不能斷定遊行是不是會這麼做。
但是……就在這時。
梵天一句話插進來。
“地域鬼王身死,龍膽花枯萎……”梵天拍拍手,笑眯眯,“大侄兒下得一手好棋,說怎麼樣,也不會讓容緻書,身為大天使長的容緻書制擘容傾……”
梵天故意挑事兒。
“拉屎的不挑看門的,你覺得遊行主動把龍膽花送給你,是把大天使長想得太透徹了,還是他了解容緻書是個什麼人,習慣性要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呢?”
曾經容傾把梵天直接給挫骨揚灰,骨頭渣都沒了。
如今再在曾經嗝屁的地方見到容傾,梵天百感交集,開起不合時宜地玩笑,“阿傾,你是不是應該叫我翻天娃領導?”
遊行硬生生被痛昏過去。
這會兒他摁着頭,眼睛慢慢悠悠回轉。
容傾看到遊行血紅色的雙眼一動。
神界的地面裂開一條很大的縫。
驚雨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
梵天臉剛還崩得興奮,這會兒聞之色變,他臉色煞白,好像兇狠的眼鏡蛇跳沙灘草裙舞。左右腳反複橫跳,不安極了。
“這、這、這、這???”
梵天大聲疾呼,鬧了個大笑話。
“嚯!”梵天沒見過這種架勢,驚雨刀仿佛通了人性,專門挑着梵天最脆弱的地方攻擊。
謝知節特别喜歡自己的臉。
驚雨刀往“謝知節”的臉上劃了一刀!
梵天就嚯嚯嚯地跳高。
容緻書:“……”
容傾感覺遊行背後都是冷汗,看他心生不甯如鬼魅附體的樣子。
容傾沒跟容緻書多說話,就走了。
容傾帶着遊行去到了自己曾經的住所。
當遊行醒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看到了白色柔軟的雲朵,聞到了太陽的香氣,墨綠色的陰影下,水聲潺潺流動,像廚房中水龍頭水滴下來的聲音。
遊行他還看到山腳下,郁郁蔥蔥的山林深處。
那裡有一處炫目的光斑。
容傾整個人沐浴在光裡。
肩上有光暈不斷回漾,好像水中透明的波紋。
那麼多閃動的波光粼粼。
遊行慢騰騰醒來,睜開眼睛的功夫,就看到容傾的手停在自己領口上。
遊行好生一愣,别嘴道,“你這人,不實誠。”
容傾看他憋得慌,仍舊動手解了扣子,順帶手又順着遊行肩頸的線條一路往下滑,幹脆就這麼說,“現在呢?”
遊行皮膚泛起一陣酥麻感。
“這談戀愛的都這樣,還是談感情的都這樣?”遊行挨不住問,“你不是不樂意我碰你?”
“怎麼你對我跟上瘾了似的?”
遊行話說得真情實感。
他想問好久了,可一直都沒敢真心實意這麼問。
“你是壞東西。”
遊行如是評價。
容傾簡直是唉聲歎氣的。
往他的角度看過去呢。
對方怯生生地擡眼看他,明明就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人嘛,嬌嬌柔柔,跟易碎的花似的。
可問問題,又實在是問得傻。
“是,我就是個粗俗的混子。”容傾懶得跟遊行講七七八八,反正被罵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碰一碰又不讓,不碰又鬧脾氣。
他怎麼着都難做人。
容傾沒莽。
遊行膝行過去,用一雙手臂環緊了容傾的脖子,才在他耳邊柔了聲說,“這太幸福了,有點遭不住……總感覺是做夢。”
“每天尋歡作樂,天天給你親一親,我感覺自己不像個跟人大戰的魔鬼……”
遊行勾住容傾的雪白手腕,浸在白顔色的光裡,呈現了夢一般的光景,像透明整齊的流朱線。
“我好害人……是不是?”
遊行很有覺悟,又别扭了說,“怎麼感覺我老是在勾引你似的……”
容傾一直一言不發,手沒閑着。
慣性撈了人的腰,在手裡,又才說,“怎麼這麼哄我?”
“變乖了,不像你啊……”
容傾心裡偷樂,可沒表現,他手捏住遊行冒尖的下巴,大拇指碰了人的嘴唇好一會兒,又婉轉地歎息,“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什麼蠢事……”
遊行去咬他手指,沒咬到,表情悄悄變得委委屈屈的,别了嘴,又道:“神界的人不喜歡我呢,可他們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啊,你喜歡我啊……”
遊行頸子去蹭容傾的,“你不是總喜歡我纏着你嘛……我纏得你緊一點,你不是更喜歡嘛……”
容傾頭昏腦脹,但理智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手捏了遊行腰身的敏感處一把。
遊行咬住嘴唇,隻能勾着容傾的頸子,又撒嬌,煩了說,“你不喜歡我,你隻喜歡我的身體。”
“我不要生小孩!”
容傾舉高雙手,甚是無奈,“你一天天地都在琢磨些什麼?”
“小孩?”
容傾相當頭痛,“神之光有心跳,我都說了,是淩逐臣的,不是你跟我生的……”
“你疼我比疼它多!”遊行執意辯解,“肯定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