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六點的時候,遊行容傾以及謝折銷開車回到了湛海。
湛海市一片歌舞升平,蠻奇怪的事情是進化者軍隊都給撤掉了。
對此,遊行并不關心,他擱容傾懷中睡得香甜,容傾摸遊行的側臉。
舒時坐在副駕,腿伸不直地說:“到底是有司機的人會享受,我女朋友當年都是跟我一起坐公交車談戀愛的。”
舒時轉了頭,好笑,打了個哈欠,又道:“所以,你當年到底是怎麼瞎個大白眼睛,喜歡上謝知節的?至于嘛,讓你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對這個風騷大白男念念不忘,也不見得你倆穿一條褲子啊……”
“他腿白嗎?”
謝折銷耳根子都生繭了,腦子是一抽一抽地疼。
“你他媽的,别拐着彎罵人!!!”謝折銷萬分懷念嘴毒的遊行,“你叽裡呱啦唠叨一路你要不要臉?”
“媽的,公交車上跟你談戀愛也能被你拿來當做炫耀的資本,這隻能說明你太差勁了!連車都買不起!”謝折銷氣炸了,煩了說:“老子就是喜歡他,怎麼樣?!”
舒時感覺謝折銷不對付,恰好這個時候遲言允的車路過,他大喊一聲,又探出頭:“姓遲的!你要找的對象在這裡!”
“遊行回來了!”
謝折銷一個緊急刹車。
遊行差點摔出去。
一個激靈轉醒。
遊行一臉問号,手撐在容傾的腿上胡亂摸索,無語了問:“怎麼了?”
容傾自動關閉共感。
所以一路受折磨的隻有謝折銷。
容傾壓住遊行的手,手碰到遊行的額頭,發覺人又發燒了,便對謝折銷說:“送我回家,再給舒遇打個電話。”
可遲言允此刻敲了敲遊行的車門,遊行看是遲言允,摁下了車窗,擡眉,問:“有事?”
“談談?”遲言允聲音像清脆的竹子,“你答應我的事。”
遊行抿唇。
容傾生硬着摁住遊行的腰。
這一點他沒辦法跟遲言允比,對方是遊行一起長大的朋友。
即使遊行叫他哥哥,可遲言允每一回出來刷存在感,都會提醒容傾地獄城的過去。
“遲先生,我記得阿行沒有答應過你什麼事。”
“開車。”
遊行看了眼容傾,他知道容傾那股較真的勁兒又上來了。
可他們之間互相彼此了解呢,還真的挺少。
他未曾參與到他過去的社交世界。
容傾也未參與到他的世界。
看看謝折銷就知道了。
他并不受天使的歡迎。
有時候,不太舒服的地方也就在如此。
他無法容忍除了容傾以外的人對他态度不尊敬。
遊行睨了眼謝折銷,“開車門。”
容傾眼睜睜看着遊行走。
舒時看到了就說,“審判長先生,你可以不必擔心,遊行這人我是認識的,我跟他有些龃龉,但阿遲找遊行說複活盛今諾的事兒,十有八九,遊行要跟他掰了……”
謝折銷沉默。
容傾很難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身體多麼差,要是我能逼他……”
舒時笑了,“……我曾經很多年前問過遊行一個問題,我問他為什麼喜歡你不直接占有呢,你猜猜他說什麼?”
“先說好,我并不贊同他這種自虐式的犧牲自我,我覺得他是傻逼,可你知道人嘛,總愛犯賤,愛吃回頭的草,所以為什麼有的人吃牆頭草,還鬧得個這麼下場,就是活該嘛……”
“有些時候,該逼就逼。”舒時翹直受傷的腿,瞥了眼謝折銷,忽然手指旁邊那家高級的餐廳,笑了對謝折銷說:“你,去給我打包個牛排,找遊行付錢。”
謝折銷:“……”
砰!
車門關了。
舒時聲音低沉。
“舒心雨對我女朋友做的惡事我記起來了……”舒時喃喃,“我要等一個機會……狠狠地懲治她。”
容傾皺眉。
舒時口幹舌燥。
“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安慰你?”
“一個蚌殼!!你不敲他,你想蚌殼的殼那麼硬氣!”舒時直言不諱,“阿行嘴硬心軟!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啊!你别告訴我,你們就隻是上床的關系,連他喜歡什麼,愛做什麼,都不知道!”
“有些事是要主動争取的!”
“你瞧瞧遲言允,憑借過去的朋友交情……”舒時借機發洩不能走路的無能狂怒,“人家關系多麼好,你在遊行的生命裡占據了多麼深厚的重量……”
容傾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偏偏聽到了嘴硬心軟,互相不了解幾個字。
容傾聞言,“我找顧南澈給你動手術。”
舒時懷疑顧南澈看到他兩眼放光,馬上大卸八十塊送進實驗室。
他慫了,笑嘻嘻,道:“晚上我給你們制造機會。”
“……”容傾好奇,“你不是服務于梵天的嗎?怎麼纏着我跟遊行做什麼?”
舒時覺得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挖遊行心髒的事兒還沒算清呢,“可我有用,你需不需要呢?”
容傾摸了下自己的耳際。
“随意,可你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内,有什麼東西你要去争取,你得自己來……”容傾擡頭看向天際的一線流雲。
或許很久之後,他會繼續孤身一人處在這個世界……
那句話,人不在乎未來,隻在乎片刻擁有。
可是已經擁有了這麼好的東西,于是接下來的一生大概也隻能緬懷。
容傾心碎無比。
眼神憂郁萬分。
薄涼的眼神映入舒時的眼簾。
他覺得容傾脆弱到令人心驚。
什麼話也不說了,打趣的話也沒了。
舒時心想,這難道不是屬于遊行的劫難嗎?
·
路邊一棵光秃秃的樹,枝幹是發幹的白色。
遊行耐心告罄,剛容傾的心情讓他很焦躁,于是趕快說話,“你别告訴我,你是要我複活盛今諾,不是我動的手,我也沒有要害他的心思。”
遲言允看自己的心思被直接戳破,卻咬牙道:“你答應過我的,替我做一件事。”
遊行生硬地笑了,“事到如今,你怎麼敢堂而皇之地跟我說這些話?”
“遲家害我,我跟遲家的賬到現在也沒有算清,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總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但我都提醒過你,讓你注意,你看到盛今諾死了就來找我兌現我當初對你說的諾言,那你承諾過的會永遠做我最忠實的朋友,我死的那天,你又跑到哪裡去了?”
“你以為你了解我,我該馬上報複遲家,報複你?”遊行笑了下。
“因為,我早知道結果是什麼啊……”
遲言允腳步釘在原地,臉色煞白,恍若雷劈似的。
不僅是身後倏地冒出冷汗,更是直接發抖。
遊行聳了聳肩,“你忘記了,我是時間系異能者,可以預言,可以輪回跟凍結時間……”
“所以,我真的叮囑過你了。”
遲言允被憋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遊行提醒過他。
是。
提醒過。
遲言允心中空蕩蕩地像缺了一塊,他露出愕然的表情,又卡了嗓子,喉中盡是酸苦。
“你是恨我,還是不恨我。”
“你是為了容傾,你甯願舍棄自己的王位……”
“你甯願舍棄你自己!”遲言允怒道,“你根本不是沒有能力抵禦那場大火,你知道,容傾來救你,他會名聲盡毀,他會被人唾棄一輩子……世人都知梵天污蔑容傾,是一樁錯事,他背叛神界不過是氣急,你……你……”
遊行冷冷笑,“所以,你到底是參與,還是沒參與?”
“舒心雨主導,你父親遲匣帶頭……”遊行呵了聲,“你隻是慣性冷眼旁觀,而已。”
“王位對我而言,重要與否,這不重要。”
遊行看向光秃秃的枝幹。
那上頭有被鳥啄食的痕迹。
“你這麼慌不擇亂來找我……”遊行歎息,“我怎麼可能把冠冕跟王位交給你,你如此這番……能力有,又如何?”
“得不到,我就毀掉。”
遊行擺手,“而且神之光我已經送到容緻書那裡了,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他長腿一跨,快速走人。
遲言允給吃了槍子似的。
怎麼看怎麼憋屈。
怎麼看怎麼頹廢。
兩個人依舊會是朋友。
隻是,友情早就不存在了。
藍藍的天空,遲言允露出了哀傷的神情。
枝幹凋零了碎葉,可是為什麼,會感到心中的沉重少了好多呢?
同樣看向天空的,還有倚在窗戶邊的容傾。
黑色的襯衫襯得容傾身形落寞。
黑鴉倚在窗戶旁。
容傾聽到了黑鴉敲擊窗戶的聲音,他從樓下看到遊行的身影走得很快,他剛剛到家,對方也回來了。
容傾看向他媽媽柳夏買的玻璃杯。
綠植是鮮嫩的綠色,還長出了新芽。
敲門聲響起。
容傾甩掉思緒,耷拉拖鞋,上前去開門。
門被拉開。
遊行手中提溜着一個綴着草莓的蛋糕,随意說,“我想起很久之前你給我買的草莓蛋糕被盛今諾給拿腳踢飛了,聽說他獻祭淩逐臣了,你介意我吃蛋糕嗎?”
遊行回去的路上,他其實感覺很委屈。
明明欺負人的是盛今諾,可是因為他身份是鬼王的關系,反而他總是那個被壓在槍頭的人。
遊行報複性地買了個最貴的,他心裡也不好受,沒有感覺卸掉重任的難過,反倒是委屈綿延不休。
他沒有覺得容傾不讓他動手會如何。
隻是很煩躁。
容傾看他這樣子,也沒說什麼。
因為遊行一進門,看到了一桌子的草莓蛋糕……
那股子甜膩的香氣慢慢悠悠。
遊行把蛋糕随後扔鞋櫃上,又道:“你想齁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