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廷的車上,遊行接到顧南澈的電話,說柳夏安全地好好待在他那兒。
遊行算是放了心,不由得心中感慨,但也沒感慨太深,片刻思緒就被容傾的手給拽走。
一方小陽光照在容傾白皙的手背上,跟白珍珠似的顔色。
遊行看得有些愣神,過了會兒才發現今天是真出太陽了。
圓潤潤,泛着暖白。
遊行碰容傾的手,目光不由得變得有些癡,也可能是想到地獄城常年的陰冷,濃郁芬芳的龍膽花像是一層濕潤的粘絮。這跟容傾某些時刻很像,他們做·愛,他們擁抱,幾乎都是面對面,能聞見,沙泥般攪亂腦子的煙味。一寸地方裡,情欲蒸騰,似一方的籠。下巴尖上的力道很重,但也隻能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容傾引着他,誘着他。
遊行覺得自己時常很緊張,很沉湎,但心又懸起,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吸引力對他有多大,于是毫無顧忌地把腿盤上了對方的腰。離離原上草,心中的火燒又感覺青澀到無以複加。
大概,隻有加諸于身體的疼痛才能使他稍微安心。
遊行從绮思中回神,容傾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好像知道遊行在想什麼。
“事已至此,你又有什麼好想?”
容傾酸遊行,大概有點煩,他人都在這裡,可遊行滿腦子似乎都是廢料。
他也不想,但也被遊行的思緒帶着走,他真的很喜歡,跟身邊這個人待在一起,理智與欲望當然是優先于後者——又是心狠了,真的是恨不能把人操·死在床上。
容傾從前沒敢正視,而今,他的病越來越深了。
遊行是藥,還是毒藥,毒侵入骨,你說能幹什麼?
遊行觑他,莫名拍了一下他的手:“沒個正形,還要讓我給你處理教廷的事,沒能耐。”
容傾給罵爽了,擺出了矜貴的模樣,才說:“你說得對。”
“……”遊行唉聲歎氣,真想一巴掌拍死恁不要臉的。
“共感就共感,有話就隻說,别老偷偷摸摸,狗狗祟祟窺探我的心,”遊行真不了解容傾啥習慣,既然都了解他想的是什麼了,還要他親口說。
遊行再是反思了下自己的強盜邏輯。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沒啥好反思的。
要是反思能成功,他還嬌滴滴?
遊行歎氣,莫名往旁邊一倒,閉眼睡了。
“你不能解決的事估計是大事……”遊行反省了下,“我還是不說你什麼關心則亂,畢竟你幹你的,我幹我的,殊途同歸……”
容傾比較讨厭去見很多人,他手碰遊行臉,“那,那……你,你……”
“我喜歡你。”遊行趴了會兒,又起身,挨着容傾的耳朵偷偷說話,“我特别喜歡你,你長得比花還好看……”
容傾心情給哄美了,車子一路護送他們要去教廷的,可是問題也就是出現在這裡。
遊行冷不丁聞見一股烤肉的味道,剛摁下車窗,撇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癫婆舉着火把,雙手舉高,跟大民主黨立誓般。
遊行歎氣,就看到露莎……踩着厚底高跟靴子,搖搖晃晃走到某輛車前,笑着說:“我說陳大監察官的親生母親,他不認我這個親生母親,不撫養我,還要把我送進焚化爐,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容傾:“……”
遊行又聽露莎分外狂妄的聲響,她把火把扔路上,似乎是撒了汽油,火勢蹭的蔓延,如火花,如爆炸,人躲在火中,跟慷慨赴死的将士般。
遊行立即下車,被容傾一把摁住手,警告了說,“這麼急,打算去送人頭?”
“看戲啊……”遊行琢磨,認真道:“有沖突才有刺激,況且是親兒子跟親媽,你靠得近,眼神伸過去算什麼?”
容傾跟遊行都挺愛八卦的,兩個人曾經就陳寂白到底喜不喜歡陳露殺,讨論了一個晚上,最終得出結論,不,沒有得出結論。
容傾被問倒,放遊行下車。
陳露殺看到遊行來,臉燒紅。
遊行駐足,姿态悠閑,比起裝逼的陳露殺,他大概更加不要臉一點。
“我不是英雄救美,你長得不美。”
陳露殺太陽穴突突地響。
遊行看發癫的露莎,露莎馬上就惡氣道:“你算老幾?”
“你祖宗,”遊行開玩笑,“像你們人類,死了,進陰曹地府,都是要下地獄的,污染物看來最近是真的死絕了。”
露莎詞窮。
磨牙切齒。
遊行趕忙【凝結時間】。
從天而降一陣雨,火被撲滅。
遊行特别想吐,因為,那焚燒的似乎不是阿貓阿狗,而是——
十六七歲的季循路是舒心雨的一條狗,若幹年後,狗翻身農奴把歌唱,朝曾經的人類開火了。
教廷的人類曾經拯救過人魚,特别是季舟槿的父母輩,多多少少的……
被救過。
季舟槿對于人類是善意的。
可同樣姓季,季循路也能不知道什麼叫做報恩。
遊行覺得這些也還是不關他的事。
韓心愫這張牌,可以打得響點。
遊行也心想,自己孤立無援什麼的。
但做人嘛,就是圖一個刺激。
【凝結時間】趨于虛無。
火熄滅,隻剩一團黑灰。
陳露殺朝遊行點頭,遊行對露莎道:“不知道遊溯這一條狗還要沾幾條人命,你好歹是個修女,普度衆生,且不說你有沒有好生之德,你也是母親,你又何苦——”
露莎焚燒的是懷了孩子的單身母親。
“……”露莎被踩中痛腳,“他毀了我的一生,陳露殺我就問你,你怨恨我這個當媽媽的嗎?我不喜歡你,丢了你,兒子啊,你要對我負責,我做夢都想要你死在我前頭,當我的替死鬼。”
陳露殺不知道露莎這句戲文裡唱的是啥調調。
他常做一個夢,夢裡母親哼着歌,唱着曲,聽一聽,大概是搖籃曲。
溫婉,美麗,又動聽。
一枝玉蘭出牆來,瞥見的,是母親溫柔的側臉。
印象中,聖母都是豐潤的圓臉龐,薄紗似的的裝扮,散發着金光。
可面前這個凄厲的女鬼……
陳露殺扼腕,“你死了就死了,你現在就死也沒關系,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