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顧南澈給容傾簡單說了一通容淮南的病情,容傾問:“醒來,還需要多久?”
顧南澈搖頭,木讷,“不知道,倒是看你最近很疲憊的樣子,很困嗎?”
容傾一個人處理極北深淵的事已經許久,等到淩逐臣再度現世,逼迫至深淵,一舉消除,就能夠徹底消滅這個惡魔S的存在。
容傾心中卻隐隐地湧動着很多不安,這個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容傾問:“有安眠藥嗎?”
顧南澈好奇,“你不是一直都抱着喜歡的人睡覺嗎,怎麼還會管我要安眠藥?”
容傾起身,“嗯,也對。”
可最近的問題是,他發現自己對遊行的欲望更加無端地放大,已經到了自己都忍受不了的地步。
綿密滾燙的親吻,看向自己的眼神……
容傾到底有點恍惚。
顧南澈提醒容傾:“别太擔心容院長了,注意身體要緊。”
容傾感到前所未有地累,他聽不到顧南澈的話,走的時候昏昏沉沉的模樣引起了淩霧的注意。
淩霧看上去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樣,眼神鄭重地盯了一眼容傾,他突然主動給遊行打了電話,感興趣地問:“你跟他怎麼了?”
遊行覺得無端煩躁,“你憑什麼問我問題?跟你有關系嗎?”
淩霧站在自己的立場冷靜分析,又道:“沒有,隻是容傾的事,我覺得你可以多關心一下。”
遊行:“我已經陪着他了,你想要怎麼樣?”
“如我所言,你是天上月。”
“我說過了,我離開,他會死,離開我……”遊行忽然說:“你知道,沒有這場污染,也就沒有我跟他的交集。”
淩霧:“你知道他的生日嗎?”
遊行:“……”
遊行倚着牆,歎息,插口袋的手腕皙白,瘦削。
寥寥的煙霧蓋住臉,聲音低沉,“我沒有騙他的意思,我也是真心,隻是,對方過于不理性了,很難複合我對于伴侶的理想标準……我自己都活得很累,我能對他說些什麼,我始終都挖不到我關于理解他的信息,他也不會主動告訴我,我不想當被吊着胡蘿蔔的動物。”
“盡管,我愛他。”
“你知道,污染物的事情沒有那麼好解決,過去兩次生命結束後,我作為鬼王無需存在這個世界。所以,最終是誰造成了這個問題,麻煩你,思考清楚。”
淩霧再度噎住,隻可惜遊行已經挂斷了電話。
晚上回到家,兩個人同出一屋檐,突然之間各懷心事。
遊行剛進去,容傾的目光就看了過來,說:“有酒味。”
遊行懶得理他,換鞋,脫外套,準備去洗澡。
“我有事,你克制一點。”
“唔……”遊行話還沒說完,容傾的吻又砸了上來。
可能是受到了淩霧的話的影響,遊行不耐煩地避開臉,“我不想做,你滾開。”
容傾沒有讓,執意問:“你去哪兒了?”
遊行背靠牆,嘲諷地笑,“你不會打電話?原先你還知道發微信,難道掌握行蹤你自己不會查?”
“給我!”
容傾吻向遊行時突然笑起來,他撈着遊行腰坐到鞋櫃上,而遊行沒有多久就摟着他的脖頸重重咬住,然後揪他的頭發。
容傾最近一直謹慎地思考天使跟惡魔的相對矛盾問題。
關于惡魔還是天使,身份早已模糊。
而容淮南突然病倒,讓他心中的牆,突然塌了一片。
人影曳動。
光追逐着影,水追逐着雨。
容傾的咬牙沉默,依舊像極了負隅頑抗。
遊行無辜的眼睛,成了不堪天真地引誘。
直到淩晨大雨降下,遊行的手機響起,他才恍惚着去抓手機。
青年流暢的脊背被閃電照亮了一塊。
手背镌刻一片瑩白。
瑩白化作了走尖的毛筆,染上了朱紅色的印記。
男人後背上,錯亂的痕迹猶如古老的誓言。
“喂?哥——你接電話嗎?”
手機被容傾甩出去很遠。
那面詢問的聲音很大,薄沨不停問:“哥,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地獄城?”
容傾一雙手臂鎖住遊行的肩膀,遊行淚眼迷蒙,他恍惚間又想起那日櫻花樹下,那個溫柔少年如水一般,流過心髒的痕迹。
容傾慣性,是不在這個時候說話的。
他聲音很溫和,“你走,我不願意。”
遊行看他,很溫柔地看他。
他沒有回答。
因為答案早就明确,面前的人,是他的宿命。
遊行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也無法給容傾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給了容傾一記重創:“我理想的伴侶,不是你這樣的。”
容傾嗤笑一聲。
直到黎明将至。
容傾才問:“吃嗎?”
遊行理智極度清醒,他手蓋住那乍起的微光,回答:“容傾,我不想愛你。”
容傾沒有回答他。
等到天明。
容傾抱起遊行洗了澡,他才搬着凳子坐在遊行面前,靜靜地凝視他。
他碰遊行的臉,又看遊行的睫毛。
他以為,隻要做·愛就能夠緩解焦躁。
對方到底是在他的底線瘋狂試探還是幹嘛?
心中的煩躁沒有減少一絲一毫。
容傾意識清醒,摁住眉心。
遊行嘴唇破了,脖子也是青青紫紫。
“你今天,跟我在家,不能出門。”
遊行感覺對勁,又不對勁,他起來,看容傾。
容傾又在他嘴角落下了一個很柔的吻。
容傾給他拿來手機,又對他平和地說:“今天薄沨找你,明天他來接你出去,我會很忙。”
遊行看着容傾離開的背影,忍不住道:“你不能,在家多陪陪我兩天嗎?”
容傾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頓住,“出去會被人看見,你在家就好。”
遊行驟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失落,他赤腳掙紮着跑下床,他從後抱住容傾,說:“難道就因為那個什麼宿命般的詛咒,你非要這麼對我,我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家?”
容傾決定心狠一些,也像是斬斷這份不安般:“我去透透氣。”
“難道就因為容淮南,你非得欠他不成嗎?!”遊行叱問:“他跟你說什麼蠢話了?!”
“你總說我意氣用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容淮南,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聽他做什麼?”
容傾鎖上門,罵他,“關你什麼事?!我要你管?!”
他鉗住遊行的下巴,“别用這種無辜的眼神看我,勾引我堕落的人,難道不是你,我欠你什麼,我到底欠你什麼?!”
“一次又一次糾纏我,很好玩?”
“釣着我,很好玩?”
“到底,哪個才是你……”容傾鎖上門,冷冷道:“我就不該讓你出門……”
遊行眼淚奔湧,反擊,“我沒有。”
遊行步步後退,容傾逼他到床前。
遊行害怕極了背後的深淵,有人曾經也對他這麼捅過刀子。
遊行的脊背被容傾扶住,容傾逼問遊行,“你現在,難道不就是在做這樣的事嗎?”
“喜歡我,愛上我,讓你這麼難堪?”容傾不忍再繼續說下去,而遊行推開他,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他煩躁,“你滾開!”
遊行昏了過去。
而這麼一鬧,容傾不得不請顧南澈上門,同時,來的那個人還有淩霧與季舟槿。
容傾隻允許顧南澈單獨進房間,顧南澈進去後臉色一白地退出來,看向容傾的眼神明顯多了白眼,他警告道:“請尊重病人。”
“不要随便發情。”
容傾想打人。
等淩霧泡好咖啡,苦豆子香氣下,淩霧沒有妨礙地打開房門看,隻看到遊行趴在容傾肩頭哭得梨花帶雨。容傾哄他,手摸了他的脖子又去吻,說了句:“我有事。”
“哥哥……”
容傾再吻:“聽話。”
仿佛是看到人來,不好意思似的,淩霧突然想起前幾日打電話時,遊行絕望的語氣。
想來,也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淩霧覺得自己不想當月老,敲了門,遊行一記眼刀,可能是被容傾壓住了,也可能是真的不想給容傾惹麻煩。剛容傾跟遊行說,那是我的朋友。
遊行陡然乖巧,喊了聲:“淩大哥好。”
天邊雷動,淩霧扶額,“難怪,你沒朋友了。”
“這鬼王低頭,世界顫抖,你被詛咒了?”
遊行氣得埋容傾脖子,不肯說話,作死地咳了兩聲。
容傾蓋好被子,他知道,遊行黏他。
擡眼問:“談談?”
遊行抓着他的手腕,容傾主動說:“今天我生日。”
遊行才放手,低了頭,容傾又道:“想問什麼,我不會拒絕。”
“哥哥……”遊行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成河,像是知道容傾會心軟,顧南澈示意淩霧,敲了門,提點道:“要打針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遊行一個驚恐,跳起來,直接就想跑。
容傾摁住他,往他腦袋點了下,人昏過去。
其實很奇怪,遊行在極北冰川墜落挖掉心髒的記憶,他是摸不到的。
到底,是誰帶走了遊行原先的心髒呢?
容傾一直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如今,看到季舟槿,似乎,隐隐約約,有了答案。
淩霧跟容傾坐在餐桌邊,季舟槿一直在沙發上安靜地看客廳電視。
熟也不熟,反正兩個人說話,能夠聽得到。
淩霧不是庸人,問:“你家小孩還好嗎?”
容傾挑眉,“你說哪個,那個很癫的?”
“……你有病啊?”淩霧吹咖啡,聞香氣,吃苦糖。
容傾摁眉心,“羸弱地跟朵花似的,欺負他還不反抗,也是奇怪。”
淩霧都不想說什麼,拿起手機敲字。
角色瘋批美人:【滾。】
容傾:【是事實。】
【最近,一直隻想操他,讓他下不來床,我知道這不對,但控制不住……我爸爸又出事,我懷疑……】
【操就操,又不是不讓。】
【他确實很乖,我也沒辦法。】
【他說他不理解你,然後他問你什麼又不肯答他,還說你不是他的理想伴侶。】
【……跟我想操他有什麼關系嗎?】
【……死變态!他是人,又不是玩物!】
【是不是很好看?】
【狗日的,你驢我?!你給月老下蠱了?!老子是來陪你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聽你秀恩愛的!好看,好看管個屁用,沒聽過美人蛇蠍心腸,說得就是你!】
淩霧鍵盤掐得起火,容傾回他:【網名是不是有病?】
【這代表了一種身份定位。】
【說人話。】
【容大審判長,你覺得你的身份是什麼呢?什麼是你的第一位呢?】
容傾盯着容大審判長五個字,一道白光劃過。
眼神沉了,又打字:【為什麼,老是想操他?】
【那你找個别的人不就好了?!不知道見異思遷四個字?】淩霧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容傾喊道:“我不想理你這種蠢問題,你永遠無法催動審判之斬。”
“因為——”淩霧話說一半,容傾無意識間跟季舟槿的目光撞上,淩霧給了容傾一個訊息:【遊行是你的欲望源頭。當我們對一個人稱之為愛,或許,也是恨。】
容傾突然明白那句愛生憂,愛生怖的含義。
他因為遊行想要愛他,卻也怕失去他。
容傾又問:【那,什麼是喜歡?】
淩霧想了想,【不懂年輕人,你好像………】
容傾:【6】
淩霧沒好意思直說容傾是個千年老妖怪,好似什麼都唾手可得,結果,連追人都沒試過。
人啊,終究有點八卦心,就問:【那你跟你對象是怎麼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