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遊行要跟容傾一起去季循路的宴會,他跟容傾抱怨這幾個人真的是好生高調,禍禍湛海還不夠,還要來禍害雲城。容傾心歎,說你這人真的是臉色風雲變幻,原先沒看見你擔憂,這會兒倒是計較東計較西。
司機開車,遊行開了窗,有一搭沒一搭跟容傾說話,他看容傾仍然穿着齊整的衣服,就老是手腳不老實地往人身上貼。明明兩個人看上去氣質差不多,偏冷,可遊行到了容傾面前,就跟個一條會扭的魚似的……
遊行别别扭扭,容傾張開一隻手臂,遊行又像水藻一樣纏了上來,臉貼着他頸窩,好生委屈:“我想你,你一點都不想我。”
容傾摸他的脖子,也大概能猜到一點,無非就是不喜歡一個人呆着,想要他陪,又不好意思再多說。真陪了,又嫌人煩,不管了,又哭又鬧耍脾氣。
養這麼一朵羸弱嬌貴的花,其實是寵出個大爺。
可遊行又坐他腿上看他,自我攻略,“我是不是太愛耍性子了?”
容傾盯着他,看着他,遊行打了耳洞的那隻耳朵躲在陰影裡,而右半邊臉暈在光中,仍然是他記憶中的,熟悉的,讓他好好愛着的模樣。
容傾再度陷入了初戀,又道:“很漂亮。”
遊行别開臉,左看右看,盯着容傾,手搭在他肩膀上,“那你到底是想我,還是不想我?”
“哄我開心,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不開心,你也别想好過。”
風太柔。
雨太輕。
心太不平靜。
容傾覺得,無論何時,仍然會很輕而易舉地愛上他。
“哎,想問什麼就問吧。”
遊行才看他,容傾感覺不對勁,遊行嘴角怎麼比往日紅潤??
“你知道,我最讨厭天使跟人類了。”
容傾捏人下巴的習慣沒改變,骨子裡還是強勢的,他歎息一聲,“底都掀了,你還追着我跑?”
遊行性情偏急躁,甚是讨厭跟人打交道。
容傾看這麼一句話就制住了他,也沒什麼懲罰他的心思,也沒抱怨。
大抵是真的是唯一可以托付真心的人,容傾也略略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他太聽他的話,骨子裡又是一身反骨,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骨子裡就不是個安分的。
容傾手抹上他的嘴唇,鼻尖隐約嗅到一股清淡馥郁的香。
遊行還是懂他喜歡什麼。
容傾大拇指碰上去,仍然感慨:“你……”
容傾看到遊行唇邊淡淡的粉,他眯起眼,心想遊行在讨他歡心。
遊行下颌被捏住,容傾吻已經落了下去,遊行扯着他的衣角,主動張開了唇,胸膛輕輕起伏,如一瞬盛開的桃花,開合着。遊行閉起眼睛,他抓容傾肩膀更緊。容傾莫名覺得他很放松,更加掐緊了他的下巴,不讓他走,于是吻也更兇,如筆尖走鋒,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前,遊行很愛躲他,像是說服自己要愛他一樣。
如今,容傾閉着眼,也纏着他吻。
遊行的手搭在容傾的後腦勺上,等到容傾貼在他頸側喘息,他才說:“頭發,好,好柔。”
“嗯……寶寶要問什麼?”
“你想要什麼?”容傾感覺自己心底的某一處忽然被滿足,他繼續吻着遊行的耳後,占有屬于他的天使。
“沒有,想保護你。”遊行心情挺開心,也猜得到:“我不幹壞事兒,但你也知道,我比較看不慣幹壞事兒的……”
“随你,”容傾聲音有些沙,他着迷地吻着遊行的頸子,心情也放松,長久急促無法釋放的壓抑在那時刻迅速得到緩解,他才說:“神界不是那麼好混的,有多少人等着這塊蛋糕呢,但我覺得,你應該可以。”
遊行給他弄得很癢,可舒時跟鬼追似的提醒他,“要是你男人不解決惡魔S,他就真的會死了。”
“癢……”遊行求他,“等會兒要去見人,你輕一點。”
容傾咬他脖子,很重,甚至咬出了血,他嗤笑,“你也怕啊?”
“……”容傾逗他,“這麼想我去救你朋友?”
“那我……我算是你什麼?”容傾執意逗他,問得遊行老不好意思,他反駁,“不去救呢,身為王,搞得我好像不仗義,去救呢,我自己也不想,你怎麼總是老找我茬啊……要是你……要是你……唔……”
“你還提過去的事……”容傾堵住他的嘴,咬他,遊行幽怨地看他,又道:“提開心,不提,你也不開心,你好難搞。”
容傾挑起眉看他,遊行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去擦拭着自己的唇,臉頰燙到發火,可他還是想了那個問題,覺得不該糾結太多,去救還是不去救自己内心總有無盡的壓力。
遊行緊挨着容傾湊過去,在他耳邊咕哝着說了幾句話,容傾被哄得眉心直跳,去看他,遊行繼續逼叨,說幹什麼不是你嫁到地獄城呢,搞得我把你當我對象依靠,你把我當成你考察的下屬似的。
容傾突然道:“抱歉,以後不會了。”
他被遊行那幾句話哄得顧盼神飛,心都飛起來,嘴角再度飛天。
可他又不好意思表現,但口嫌體直,容傾摟着他,嗯了聲,遊行感覺他很安甯,也不知道是從何處發出感慨,說:“容傾,我發現你很愛我。”
容傾當時沒什麼感觸,直到很久以後某一天他才知道嬌氣包說的啥意思。
總有人無數次救你于水火,但愛到底是什麼?
他一生中,經曆了慘烈的分别,激烈的抵抗,無所不用其極的占有,難以釋懷的過去。
他說愛他。
容傾當遊行是個傻不愣登的小孩,他黏他,特别黏。
不過是一次心不甘情不願地救他,怎麼就撕不掉了?
“你的話,在我身上,又有幾句能信的?”容傾捏他下巴,似乎有點不高興,“這張嘴,永遠說得好聽,你做的,又圖謀什麼?你想要自由,我不可能給你。”
遊行覺得容傾又病病的,但自由是什麼,王位的束縛永遠都在,遊行覺得自己再想都不可能不是王,而他是鬼王就是一個存在的象征。
他覺得,容傾想要自由。
兩個人一談起就這件事鐵定雪崩,無法轉圜的關系也就是如此。
遊行沉思的數秒,容傾捏下巴的力道更重了,他厲聲警告:“我說得對?你永遠都不會來我身邊,孩子都綁不住你,你的心,到底是無情冷漠。”
“哄我,你還知道我是你男人?”容傾突然變得很現實,“你讓我不跟你斤斤計較,可你,所做的每件事,沒法不讓你跟我計較,愛上我,讓你難堪還是怎麼樣?”
遊行覺得容傾很話痨,可他真的改,能夠心甘情願陷入他的網也是容傾的本事,可他真的愛容傾?遊行摁住他的手,趕忙道:“等,等一下,我不想讓你死,你……你,我知道,我……”
因為遊行的信譽在容傾那裡是負數,容傾給了他一些緩和的時間,遊行結結巴巴找話談:“你讓我去殺沈臻,草,你别裝了,真的,你又在騙我,你又不跟我說實話,你總是讓我擔心你。”
“自己去猜。”容傾松了下巴,撕開遊行,把他關車裡。
舒時已經在等,遊行一個人留在原地,呆愣愣出神,他急了,下了車拉出那副誰看了都覺得死媽的冷臉,舒時歎息,“我的王,你哄大天使長沒哄住?”
遊行歎氣,手抄口袋,問了句:“去吃好吃的嗎,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
舒時眼睛一亮,“容大天使長舍得放你出來放風啊。”
“你說綠茶都是這麼會吊人胃口的?”遊行納悶,“搞不懂了,不電視上演的都是甜甜蜜蜜哄人,解語花嗎?”
舒時:“……”
他疑惑:“所以,平時你們都相互提防對方,随時準備分手?”
遊行:“……”
“不是,解語花不該哄得人心情美好,為什麼我返過去哄,一點用也沒有?”
舒時:“……”
“遊先生?”
遊行回神,問了句:“宴會場上的電閘,都拉了嗎?”
舒時:“……”
“你到底是想去容傾那裡,還是解決沈臻,還是去救遲言允?”
遊行随意點頭說先歇着,舒時無處吐槽,感慨能跟遊行溝通清楚那真的是本事。
遊行打開手機,開始撩騷。
【去救遲言允,你……】遊行也無奈,猜猜猜猜,猜個毛!!
容傾看手機,他知道遊行也許會下這個決定但對方如此笃定讓他有些震撼,不去救,那就不是遊行。
可他又覺得遊行本該如此,對方挺重情重義的。
【寶寶真棒。】
遊行:“……”
他覺得這個名稱不習慣。
沒被人愛過,感受不到被寵愛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嘗試接受這個稱呼,當然,過去傷痛骨血的過往如跗骨之蛆,讓人感慨萬千,要流眼淚了。
大抵拒絕人來愛就是如此。
遊行眼睛鼓脹,心堵到無以複加。
甚至于無法呼吸。
可愛與不愛都是客觀存在。
遊行停下腳步,俯瞰萬裡長空,遙看夜風相送。
心中那麼沉,他眼淚在眼眶底下打轉,又對舒時道:“我會讓沈臻跟雲城的某些人,付出沉重的代價,我會拿回屬于我的東西,包括他們最愛的一切。”
舒時感覺遊行很陰森莫測,他點頭:“是。”
遊行指尖點煙,一口又一口地吸着。
平心而論,遊行膚白勝雪,他手中的驚雨刀當屬世間最強者,可他……
遊,是遊蕩的遊。
行,是言出必行的行。
陳寂白從宴會場再度與這個天之驕子面對面,經過如此多年的謀劃,被砍傷一半靈魂的淩逐臣忽然對遊行說道:“說實在話,你這種人,不該愛上别人。”
遊行氣定神閑,“我不用驚雨刀,也能讓某些人付出代價。”
“小人物也好,大人物也罷,”遊行說道:“論迹不論心其實是個笑話。”
“閣下,未得圓滿啊,容傾我是勢在必得。”遊行好笑,“你就未必了。”
“兩個人打一個,真的優秀。”淩逐臣笑着離開。
“沒看到你們互相殘殺,可看你們痛苦,我也開心。”
“嗯。”遊行蹲在樓邊,一隻手寂寥地點煙,無非其他,純純就是好冷。
在遊行等待時,光司大酒店的岑霜跟沈臻打了照面,沈臻對岑霜說:“我讓你把謝正約出來,你把人帶過來了嗎?”
沈臻謀逆了岑霜,笑道:“你難道忘記了你丈夫的死?是誰造成的?”
岑霜點頭道,“謝正,我帶過來了,你什麼時候放我的兒子出來。”
“可以,”沈臻笑道:“你現在可以去找謝正,顧多餘也在找我。”
岑霜勉強笑,“謝謝。”
顧多餘因為兒子被殺,侄子剛找到,他歡喜都來不及,就看到一個瘋女人掐着自己的脖子,這會兒他醒來,又看到露莎溫柔跟自己的女朋友顧一打招呼,他拖着病體過去時,顧一把露莎是他侄子母親的事情告訴了顧多餘,但顧多餘卻警告顧一不要跟露莎過多來往。
可他也不是個粗心的人,他對着露莎虛與委蛇了一段時間,露莎也沒搭話,總之像個正常人。
顧多餘知道自己兒子犯了罪,他找到沈臻時還問他是不是又對惡魔動手。
沈臻看到他來了,就笑,“你兒子可不是我殺的,是他弟弟陳寂白跟我說他哥哥從火場裡逃了出來,所以難道我不能懷疑嗎?”
“惡魔,難道,你不是參與這件事的人?!”沈臻有些有恃無恐,又道:“顧多餘你别逼我,你是朝蘭的親戚,我不會對你動手。”
“我兒子不是你殺的,那又是誰?”顧多餘大聲,“就算不是,難道不是你成天蠱惑我兒子說我不對他好,把他養得無法無天,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後果?!”
“是又怎麼樣?”沈臻很平靜,“我把你兒子養得無法無天,不這樣子,你兒子怎麼會信我?”
“怪就怪你太蠢,你恨我姐姐,也恨我姐姐的孩子。”沈臻嗤笑:“你但凡對他好一點,你跟你兒子的關系就不會惡化到這種地步。”
“那我弟弟顧虔呢?他不是你的戰友嗎?”顧多餘怒道:“你把我弟弟的屍體帶回來,我感謝你,難道,你連朝蘭的願望都忘記了嗎?朝蘭,朝蘭,你在夢裡就沒夢見過她,如果讓她看到你今天是這個樣子,你覺得,你對得起她?”
“别跟我提朝蘭的名字?!”
沈臻瘋了,“你們也配,朝蘭!朝蘭!”
沈臻心口發漲,“你不如問問你弟弟顧虔,你不如問問你死去的弟弟顧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