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言漫不經心的輕笑,語氣中暗藏試探,“既然你了解當年之事,那必然知道‘妖女’弓長夭,青銳會一鬧,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姚芊漱是曾經的‘妖女’之後。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幫她?”
聽到宋立言警惕的話,方譽雲一愣,反而輕松一笑,“宋立言,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你懷疑我沒必要涉險去保她,你懷疑我護不住她,懷疑我另有所圖。”
“江湖上都認為她是妖女之後,都認為她叛逃宗門大逆不道。但是,我認識她比你認識的更早。”
“我信她,隻此一言,我便相信她的清白。”
宋立言望向方譽雲,沉默不語地思索着。
*
“台上的那個小師妹是誰?看着眼生,怎麼從沒見過?”
“據說那人是連師父都誇過的外門弟子,年紀比咱們小一歲,但天賦尤為出衆。恐怕……連方師兄都敵不過她呢。”
“這場比武還沒結束嗎?這都打了多少個時辰了?”
“沒呢沒呢,據說師傅特别看重這場比試,畢竟誰赢了誰拿武功心法,誰輸了誰罰掃祠堂!”
“都這樣了,還沒分出勝負嗎…?”
“我看未必啊,方師兄似乎技不如人,不占上風啊。”
台上,兩人皆是氣喘籲籲,不再動作。
這樣打下去,不會再有結果。
“這次比賽選擇三局兩勝之法,倘若你們再不能分出個勝負高低,那這武功心法便由姚芊漱奪取。”台下那莊嚴有力的聲音響起。
姚芊漱目光閃爍,眼眸一亮,隻覺得勝利的曙光輕輕向她揮手。
三局兩勝?她已取得一勝一負,隻要拿下這一場的勝利,她便可以拿到武功心法,向自己的娘親證明她更适合專心學武,而非困在女紅與詩書中?
隻要赢了這一場……就可以。
“方譽雲,你想棄權嗎?你想證明你自己是個廢物,連剛入門的女娃子都打不過嗎?”
方譽雲聽到台下師父的責罵聲,手中用力握緊了劍,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體,“棄權?做夢!”
眼前的方譽雲早就不是她的對手,她還有餘力可以再搏一場,可方譽雲……似乎也隻能維持着自己站着的模樣。
他已無力再戰,可師父依舊不喊停。這場比賽,一定要将對方逼至死亡的邊緣,才能算獲勝嗎?
姚芊漱望向眼前舉步維艱的方譽雲,那人平時比她高了一個頭,可如今強撐着自己的身體依靠着劍的支撐才勉強站着。她能感覺到他傷口的血腥味,而那雙眼眸中的戾氣,似乎還在叫嚣着他的不肯退讓。
她想要武功心法向娘親證明自己适合從武,他想要赢得比賽得到自己師父的認可。
昔日的好友淪為自己的競争對手,兩人皆是不願退讓,又都是不願真下死手。
可姚芊漱在想,要打到什麼程度才算赢?眼前的局勢一眼明了,為何師父還要讓他們繼續競争?
“方譽雲,站起來!拿起你的劍!”師父的聲音再度響起,“你不想要武功心法了嗎?”
“想。”方譽雲咬牙回答。
其實,我也想。
姚芊漱在心裡低聲喃喃,可她看向師父,發現那人連一個眼神都未曾給予她。
那些曾經無數個日夜流下的汗水,無數次勤懇的練習,無數次被師父的認可,在此刻都比不上眼前人的強撐。
所以,這場比試的勝者,從一開始便已有定數。
所以,哪怕這局比試是肉眼可見的勝敗已分,她也要繼續比下去。
她不過是個外門弟子,又憑什麼與方譽雲争這門心法?如果赢得的代價,是要和昔日好友刀劍相向,那它還值得嗎?
也對,自己的劍法都是師父和方譽雲教的,師父最疼愛的弟子方譽雲亦是他的親生之子。
連自己的劍法都是“偷”來的,她還有資格去争麼?
比武已經拖了太久,師父的聲音不容置疑:“再拖下去,誰都别想得到武功心法。”
姚芊漱站在擂台上,指尖微微收緊。
她想赢,想用這門心法證明自己不是娘親口中那個“隻能學詩書女紅的姑娘”,可眼前的方譽雲已是強弩之末,他像是一棵即将倒下的樹,靠着最後一絲信念死死支撐。
她聽見師父喊他的名字,逼迫他拿劍。可她知道,他已經拿不起了。
她想赢,可如果拿走這個東西的代價是教她劍術之人的性命……
姚芊漱低眸,忽然向前一步,衣袖一揮,塵粉頓時彌漫整個擂台。
“方譽雲。”
“我累了,不想打了。”
“我們來石頭剪刀布吧,一局定勝負。”
塵粉飛揚,外面的人看不到他們的打鬥。隻要她猜拳輸了,她就把這唾手可得的東西,拱手相讓。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運氣,相信她在猜拳上,從來沒赢過。
方譽雲一愣,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石頭剪刀布?”他勉強笑了下,聲音透着疲憊。
他抹去唇角的血:“當真?”
“當真。”姚芊漱平靜的答道。
“真要這麼草率?”
“既然決定不出勝負,又何必不相信天意?”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倘若天意如此,也許……她也會赢。
“石頭,剪刀,布。”
……
塵霧散去,姚芊漱轉身主動請纓,“姚芊漱,技不如人,自願認輸。”
塵霧飛揚,場外的人皆不知道,那霧中的人是怎麼分出勝負的。
莫大的悲傷湧上心頭,她隻聽見場外一陣歡呼。
如果這就是師父想要的結局,她甯可體面的收場。
可為什麼還是會難過。
*
寂靜的祠堂内。
“你在求什麼?”
夕陽斜下,方譽雲見祠堂内人影晃動,推開那扇沉重的門,跨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