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口述,王浩源用他的手機給姚千月回了消息,王浩源出事的消息傳出去,親朋好友們全都上來關注,王浩源光是為了應付他們,都花了兩三個小時。
第二天,王浩源還是去了考場,把剩下的兩門考完,雖然他表現得極其不願。
陳屹川在病房躺了一天,他的腿傷得不重,還能勉強行走,但他就是一點動彈的欲望也沒有,足足躺了一天,足足躺到陳清松他們發現不對找過來。
沒參加高考,傷到住院,很有可能還要背上一大筆債務。
找到陳屹川之後陳清松夫婦完全崩潰了,病房開始源源不斷的湧入來自兩個大家庭裡的至親旁戚,陳屹川活活被輪流指着鼻子罵了三天三夜。
高考第二天,陳清松夫婦早早地就出發準備去學校外接陳屹川了,因此找到陳屹川、奪走正在看手機的陳屹川的他的手機,一氣之下将姚千月拉黑删除時,甚至才不到下午四點。
無論當時陳屹川手機屏幕裡躺着什麼,陳清松夫婦都會想要把它毀掉。
這确實是一出怪罪不了誰的無解的題,因此抱着滿腔的憤怨無處發洩,和陳屹川有關的一切,就都成了陳清松夫婦釋放的目标。
他的同學,他的朋友,他的老師他的班主任,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陳屹川最終還是沒辦法需要付合同違約金,陳清松夫婦賣掉房子……之後,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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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最熱的時候,姚千月一個人去爬瓦屋山,第一次嘗試徒步登山。
這并不是最難爬的山,據說成功率有至少百分之三十,姚千月準備充足,決心夠大,而且年輕氣盛,不信不能夠登頂。
從淩晨三點,夜半深更的時候就出發,預計三小時,攻克掉一路的艱難,登頂,就能看到雲海、日出,還有大概是這一年最後一次的蟬鳴。
考慮清楚并且裝備好必要的資源,姚千月就一聲不吭出發了,悶聲幹大事,身邊大部分人都不知情,甚至是在學校裡和她關系最好的李厘。
一個周前,她剛查清楚陳屹川高考前後那段時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起始結尾擺在她眼前,姚千月都沒有太多感觸,整整兩個學期之後,剛入學時的激烈情緒已經被時間消磨掉了,姚千月更像是完成了人生艱巨的任務,甚至有種淡淡的圓滿感:
她總算是弄清楚了。
三點五十分,姚千月停下來歇口氣,爬山的隊伍不少,山路蜿蜒成細蛇,向上行進的人這時候大多都還隻是輕微出汗,信心滿滿。
剛開始,即便知道前路漫漫,但也幹勁十足,進展到後面,除了徒步的累,其他困難也接踵而至,漸漸就開始有人被折磨得想要放棄了。
姚千月爬到半山腰,其實完全還能忍受,可惜她的水出了問題,不小心摔掉墜到了路邊的深草叢裡,沒辦法再撿回來。
沒有水補充,再繼續,就隻好分走消耗她體内的原有水分了。
姚千月一邊想要盡量保持身體狀态,一邊又不得不保持甚至是提升速度,因為拖長時間,等到日出之後,溫度上升,一樣會加快她體内水分的流出。
一心想着兩全,一門心思往上爬,再不斷被爬山時身體的勞累和心裡的焦慮擔憂折磨,确實會損耗人的精力精神,不止姚千月,許多一路順風往上爬的人,在後期,明顯也休息得頻繁了,臉上失去血色。
五點半左右,姚千月到達較高處,距離山頂不遠了,天色越來越好,已經可以看到雲海的一部分樣子,大部分人開始拍照、席地休息,看起來是打算退步把這當作終點,結束行程了。
姚千月也已經渴到嗓子眼要冒煙,整個人疲憊到不行,她沒想到徒步到最後枯燥會剝奪走其他所有感受,雲海也好,蟬鳴也好,她都沒心思去欣賞了,心裡的念頭隻有一個,那就是“快登頂”,“快結束”。
明明登頂前的難受并不占據整個行程大部分,但姚千月居然差點承受不住。
姚千月一直繃緊腦子裡的弦,拼命想盡早結束登頂,在距離山頂僅剩五十米遠的時候,短暫地重拾信心和興奮激動,然後落到谷底。
登頂在即,姚千月暈倒了。
其實是她意識混沌的時候跌倒在地,兩隻手都磕破皮,磕到裡面的肉都漏出來一些。
暈倒之前,姚千月腦袋空空,最近、最新鮮、最印象深刻的記憶首先翻上來。
想起陳屹川,想起陳屹川的整個高三,姚千月無意識地哭了,嘴角撇下之後眼眶就迅速發紅。
眼淚像血一樣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