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正站在那裡，長發自然地垂在肩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陽光透過窗玻璃斜斜灑下來，在她的肩頭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将她的側臉勾勒得柔和而清晰。

忽然間，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什麼愉快的念頭正輕輕劃過她的心頭。

江馳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停在她的臉上，一瞬間，他竟然忘了自己正身處考場，手中的筆懸在半空，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的神情沉靜如水，與考場裡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卻讓他心底的某處像被人輕輕撥動了一下。

江馳猛地回過神，身體微微一僵，攥緊了手中的筆。

他低下頭，逼迫自己重新聚焦在試卷上，可胸口那股被擾動的悸動，卻久久無法平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深吸一口氣，将注意力強行拉回試題上。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終于，他完成了最後一道題。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考生都紛紛放下筆，端坐在座位上，等待監考老師收卷。

江馳放下筆，仿佛從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中抽身出來。他靠在椅背上，閉了一瞬眼，心緒漸漸平複下來。

他知道，自己的發揮算是正常，但剛剛那短暫的失神，依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夏栀身上，她正在逐一收取答題卡，長發垂在肩側，微微遮住她的側臉。

他想起剛才第一次遞交答題卡時，她片刻閃過的慌亂——她低垂的眉眼，以及紅紅的耳尖。

夏栀漸漸走近了，手中捧着一沓收好的答題卡。

她很快來到江馳桌前，依舊低垂着眼，沒有任何情緒外露，隻是像對待其他考生一樣，伸出手收下他的答題卡。

這一次，她的動作平穩，沒有絲毫多餘的波動。她接過江馳的答題卡，禮貌地點了點頭，随後便走向下一位考生。

但江馳的目光卻始終追随着她，無法挪開。她的裙擺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蕩漾，如同初夏湖面上被風輕輕撩起的漣漪。

那抹綠意，不留痕迹地劃過他的心底，泛起一點點細微的悸動。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麼輕輕敲擊了一下。剛才被他刻意壓制下去的情緒，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幾成燎原之勢。

這時，答題卡和試卷冊都已經整理清點完畢。隻見她轉過頭面向考生，微笑着說：“各位考生辛苦，現在可以離開考場了。”

她的聲音溫柔而圓潤，像一縷清風，緩緩拂過江馳正在灼燒的心尖。

教室裡原本寂靜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考生紛紛推開座椅站起來，站起身三三兩兩地往外走。有些相熟的同學已經開始低聲讨論着考試的題目，還有人聊起了等會兒去哪兒吃飯，聲音漸漸熱鬧起來。

江馳卻依舊坐在原位，沒有動，目光落在講台後夏栀的身上，耳邊的那些低聲交談和椅子移動的聲音仿佛全都被隔絕開了。

他隻覺得自己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在燃燒着，燒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夏栀把答題卡裝進密封袋，正準備離開考場，一擡頭，卻在一瞬間撞上了他的目光。

江馳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毫不躲閃，眼底有些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緒。

夏栀不禁一愣，腳步微微一頓，眼神中帶着幾分探尋。

江馳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手足無措地低下頭，抓起考試物品，急匆匆地往外走，腳步淩亂，幾乎是落荒而逃。

剛走到教室門外，江馳的腳步又慢下來，手心因為攥得太緊而出了一層薄汗。心裡的那股熾熱更是無處安放。

“我這是怎麼了？”

他狠狠揉了一把臉，試圖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可就在這時，夏栀和另一位監考老師抱着密封好的試卷袋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夏栀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門口，像是刻意等着什麼，又像是在努力平複心情。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江馳一瞬間語塞，擡起的目光躲閃了一下，随即又迅速低了下去。他抿着唇，臉頰微微泛紅，像是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他低着頭，匆匆轉身離開，腳步比剛才更加淩亂。

夏栀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中卻不禁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那種陌生的情緒讓她怔了一瞬，但她很快回過神，與張老師匆匆走向試卷收取辦公室。

她還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兩人之間的牽絆就開始了……

那份尚未明了的情感，如同埋在暗土中的種子，正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終将蔓延開去，席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