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了,學生們陸陸續續返校,沉寂了一個暑假的校園又熱鬧起來。
開學第一周是課程的退補選階段,校園裡每天都穿梭着去試聽各種心儀的課程的學生。
早晨的校園裡,常常還能看到因為貪睡而狂奔向教室的學生。
江馳也迎來了大三生活,周三這天江馳沒有課,吃過午飯就和同學約好去打籃球。打完籃球,沖過澡,江馳頓感一身清爽。
他手裡拿着一瓶冰鎮礦泉水,一邊和剛才一起打球的同學說笑着,一邊向宿舍走去。
這時正是下午上課前的時間,上課的人潮從宿舍區向各個教學樓流動着。
江馳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人群中搜尋着,盡管他知道隻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剛剛過去的暑假,對于江馳來說,仿佛成了他人生中最漫長的假期。他從未像這次一樣,期盼着開學的到來。
炎熱而漫長的暑期,江馳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突然想起那個監考的下午。
她站在教室門口,拿着金屬探測儀,一臉無措地擡頭看向他,臉紅地能滴出血來,但是臉上的神情卻努力地故作鎮定。
那一瞬的對視,江馳感到時間都靜止了。
江馳記得自己走過她身邊時,教室裡穿堂而過的風輕輕帶起的她的裙角。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監考。
可不知為什麼,她驚慌的如同小鹿一樣的眸子,她靠在講台看向窗外的神情,她擡起手腕看表的動作……總是不時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每次想起,他都會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荒唐可笑——一次小小的監考偶遇,至于讓他惦記這麼久嗎?
可越是這樣想,那個身影卻越清晰地萦繞不去,像是夏天裡揮之不散的溽熱和潮濕。
江馳從來沒有如此期待過開學。
開學後,江馳走在校園裡,心裡總有種難以言說的期待。他常常在走過教學樓時,或是穿過人群時,猛然間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一緊,以為是她。
可是每次當他懷着忐忑的心情走近時,才發現不過是個背影相似的陌生人。他甚至還傻傻地去過暑假前考試的教室駐足良久。
他輕輕搖頭,心裡又一次笑自己——原來整個暑假裡,那個不經意的回憶已經在他心裡紮了根,連平日裡随處見到的背影也像是在捉弄他似的,總讓他誤以為是她。
可她到底在哪裡呢?他甚至不确定再見到她時,會不會還是和那次監考一樣,她隻是輕描淡寫地經過,而他卻仍然默默注視着她的背影。
看着江馳出神的樣子,楊海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想什麼呢?暑假回來後怎麼像有心事似的。”
江馳終于回神了,笑笑,什麼也沒說,眼睛不經意地向旁邊看去。突然,他的心似乎被重重敲擊了一下。
在人潮中,江馳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是她,暑假前英語六級考試的監考老師。
已是初秋,校園裡,微涼的空氣伴随着淡淡的樹木香氣。她上身穿着黑色高齡短袖針織衫,配白色闊腿褲,長發随意地披在肩頭,潇灑适意中又帶有一股書卷氣。
江馳的目光緊緊追随着她,看她邁着輕盈的步伐,一直向前走,走到噴泉處,好像微微停頓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噴泉,然後左轉,拐進了花園。
她的身影在花木掩映中時隐時現,時而被高大的灌木遮住,時而從花叢間露出來。
江馳似乎忘記了呼吸,周圍的聲音也突然變得遙遠了。直到她走進五号教學樓,消失在江馳的視線中。江馳的心裡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被抽走了。
他不假思索,把籃球抛給同學,找了一個借口迅速離開,徑直向五号教學樓跑去。
他内心被一種莫名的強烈的情感驅動着,他想要再次見到她!
江馳快步進入教學樓的一樓大廳,他的目光迅速掃視四周。
到處都是來上課的學生,腳步匆匆,熙熙攘攘,大廳裡嘈雜的聲音環繞耳邊,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他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腳步也淩亂起來。他在大廳通向的各條走廊漫無目的地尋找着。
視線焦灼地掃視着每一處,仿佛所有的身影都模糊成了一片。剛剛洗過澡的皮膚,又沁出一層汗來。
終于在東側走廊,他又看到了她。她正站在一個教室門前,微微低着頭,似乎是在接電話。
江馳瞬間就站住了,他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定了下神,慢慢轉過身,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擡頭看向走廊上貼的宣傳欄。
有樹枝的光影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宣傳欄上,樹影晃呀晃呀,像江馳說不清的心事。很快,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她收了手機,走進了教室。
江馳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胸腔裡清晰地回蕩,砰砰作響。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走過去。
目光在教室門口的電子顯示屏上停住,屏幕上的字逐字清晰地映入眼中:
“授課教師:夏栀;授課課程:中國古典戲曲名作鑒賞”。
夏栀,原來她叫夏栀。
江馳愣了一瞬,心中莫名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曾經模糊的身影,此刻終于有了名字,有了一份真實的感受。
江馳悄悄從後門走進去,找了離後門最近的位子坐下。
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目光掃了一圈,發現教室裡幾乎都坐滿了人。
她已經開始上課了,在講元代雜劇《西廂記》。多媒體屏幕上是一個古代書生凝神立于牆下,隔牆是端莊的小姐側首在和小丫鬟說話。
她并沒有注意到他,正投入地講課。她神情嚴肅又溫和,帶着微微的笑意,聲音慢悠悠的,是對講課内容自信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