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有些猶豫，她擡頭看看外面，不覺眉間染上一抹愁緒。雨越下越大，天色灰蒙蒙的，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涼意。

她低頭不語，似乎在權衡，片刻，才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了，我回公寓，很近。”稍一停頓，她又問，“不耽誤你吧？”

“我早點晚點回寝室，也沒什麼事，就當雨中漫步了。”江馳語氣輕松，心裡卻心花怒放。

秋雨綿綿，江馳和夏栀并肩行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共撐着一把傘，空氣裡是植物被秋雨洗刷後的清香，周圍的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雨聲細密地陪伴着他們的腳步。

江馳握着傘柄，指尖有些微微發緊。他時不時偷偷看向夏栀的側臉，雨傘的陰影落在她臉上，映得她的神情溫柔又帶一絲疏離。他有種奇異的滿足，像是一場從未料到的圓夢。

雨天校園裡的行人稀疏，偶爾有認識的學生匆匆經過，禮貌地喊一聲“夏老師”。夏栀微笑回應。有的學生問候之後，還會下意識地擡頭看一眼夏栀身邊撐傘的男生。

雖然學生隻是好奇的一瞥，但夏栀心裡本來就有的那點不自在，逐漸膨大起來。她突然感覺雨傘下的空間怎麼那麼狹小，不容忽視的男性的氣息似乎要将她籠罩。

夏栀輕輕将背包移到靠近江馳那一側的肩頭，不動聲色地，微微隔開一點距離。

這個細微的動作，江馳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一黯，但他隻是默默地把傘再向夏栀這邊偏了些，自己大半個肩膀已被雨水打濕，順着衣領淌下。雨滴落在他的肩頭、手臂，甚至頭發上，他卻渾然不在意。

雨水敲打着雨傘，四周雨幕重重，好像将兩人隔在了一個小小的世界裡。

走出主教學區後，周圍的行人漸少，再有一段距離就到公寓了。夏栀一直緊繃着的身體微微放松下來。江馳瞥了身邊女人一眼，垂下目光，抿了抿唇。

就在這時，突然，一輛汽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激起地面上大片的水花。江馳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将夏栀拉入懷中，快速轉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飛濺的水花。

猝不及防，夏栀撞上了一個溫熱的、結實的胸膛，她的臉離他太近了，近到她能聽到他如雷的心跳，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幹淨清爽的少年氣息。夏栀的臉瞬間滾燙，心跳也失了節拍，她急忙伸手推開他，低聲道：“江馳……”

江馳身材高大，仿佛把夏栀擁在了懷中。這一瞬間，江馳也意識到自己舉動的不妥，他迅速松開了還握在夏栀肩膀上的手，向後退了一小步。

“抱歉”，江馳的聲音帶着些許低啞，眼神中夾雜着一點點躁動。手指似乎還留着夏栀肩上的體溫，令他留戀和不舍。

“沒事……謝謝你”，夏栀垂下眼，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想要打破這有點旖旎的氛圍。奈何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意，并沒有預期中那樣鎮定。她輕輕咬了咬下唇，決定不再開口。

因為剛才的小插曲，兩個人都各懷心事。一路無話，兩人繼續沉默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公寓樓下。公寓樓前有幾層台階。夏栀沒有走上台階，就站住了，江馳也停下了腳步。

夏栀低頭沉吟一下，努力拿出師長的樣子，打算大大方方說再見。她深吸一口氣，綻開一抹自認為很自然的微笑，但是一擡頭，卻發現江馳正微微側身，凝視着她，那雙眼睛深邃溫柔，直透進她心底。

夏栀這才注意到，江馳另一側的衣服幾乎全部被雨水打濕了，雨水順着衣角緩緩滑落，黑色的衣服顔色更深了，就像他此刻的目光，黑漆漆的，仿佛帶着秋雨特有的潮濕感。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生有點不對勁。似乎有什麼未曾言明的情感在彼此間悄然滋生。

夏栀努力平複心中的悸動，勉強笑道，“今天多謝你，你的衣服都濕了，趕緊回去換衣服，小心着涼。”

“嗯”。江馳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卻還沒有離開夏栀，他的眼睛裡仿佛有兩把小刷子，柔柔的，軟軟的，在夏栀的心尖尖上掃過來，掃過去。

夏栀心中警鈴大作，轉身跳上台階，揮手道别，“再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敢再回頭，慌不擇路，逃進公寓樓，一路聽着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沖進房間，夏栀靠在門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走到窗前，身影躲在一旁，輕輕探頭向外望去。昏暗的路燈下，江馳仍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離去的方向。

雨似乎又大了一些，在萬重雨幕中，黑色的雨傘似乎格外突兀，顯得孤單而執着，陪伴着那個在雨中依舊靜靜站立的身影。傘面上被雨水密密敲打，濺起細碎的水花。

雨水在窗玻璃上靜靜地劃到一道一道水痕。水痕朦胧了她的視線，外面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