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栀的呼喚，江馳沒有回應，眼神依舊茫然。

夏栀手忙腳亂地從包裡摸出鑰匙，打開房門，伸進手去，先把門口玄關處的燈打開。明亮的光線一下從室内投射出來。江馳似乎是覺得刺目，又閉上了眼睛。

夏栀蹲下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于把他架起來。他的身體又涼又沉重，渾身像是沒有一絲力氣。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頭頂，傳來濃重的酒氣。

夏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挪進屋内，用腳踢上門。心髒在胸口劇烈地跳動着。

她用力把江馳慢慢地移到床上，動作盡量輕柔地将他平躺在床上。然後，夏栀扶着腰大口喘着氣。

江馳躺着，臉色還是很蒼白，眉頭緊皺，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夏栀趕緊把他的羽絨服拉鍊拉開，又輕輕解開他的襯衫領口處的兩顆扣子，盡量讓他呼吸順暢些。

襯衫下露出他蒼白的頸項，線條流暢的喉結微微起伏，隐約映出幾分緊繃的肌肉。夏栀的目光停頓了一瞬，立刻移開。

室内溫度高，他身上的雪花開始融化了，頭發和眼睫上挂着細密的水珠，濕漉漉的劃到臉頰上，頭發被打濕了一些，顯得有些淩亂。

夏栀脫下自己的羽絨服，随手扔到沙發上，然後，拿來一條幹燥的毛巾，輕輕地把江馳的頭發擦幹，把衣領上化了的雪水也輕輕揩幹。

她又走進衛生間，拿出一條濕熱的毛巾，輕輕擦拭着他濕冷的臉龐。

毛巾緩緩劃過他的眉弓，她的動作溫柔又小心。接着，順着他挺拔的鼻梁輕輕滑下，再擦過他的兩頰。

她的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的肌膚，似乎每一寸肌膚都透着一種奇異的觸感，像是打開了某個被她刻意壓抑的情感角落，觸動了她内心最柔軟的地方。

也許是熱毛巾的溫度緩解了他的寒意，江馳的眼皮終于動了動，迷茫地睜開了。他的目光空洞無焦點，像是被濃霧遮蓋的湖面，幾秒後才逐漸對上夏栀的臉。

“夏……栀？”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一聲低喚，讓夏栀手中的動作一頓，眼眶不知為何變得發熱。她看着他蒼白的臉，心髒像是被什麼用力抓住了一般，疼得發緊。

他的呼吸不穩，雙眼無力地睜着，他微微擡起手，指尖似乎想觸碰什麼，剛碰到夏栀的手，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這一瞬間的觸碰，夏栀才發現他的手冷得像冰塊一樣。她擡起手迅速抹了一眼角，站起身，回衛生間把毛巾重新泡進熱水裡。擡頭的時候，她看到鏡子裡，自己紅紅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擰幹毛巾，快步走回床邊，坐在他身旁，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發抖的手指，用熱毛巾包住江馳冰冷的手。

“……對不起。”江馳忽然低聲開口，聲音虛弱得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夏栀的動作一頓，她垂下眼，喉嚨發緊，卻說不出話來。她微微俯下身，靠近他的胸膛，兩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柔聲哄着他：“沒事，先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江馳的呼吸灑在她的耳邊，帶着微微的熱意，拂過她的皮膚。她心裡酸酸漲漲的，仿佛有什麼情緒悄然漫上心頭，輕輕一碰，就會溢出來。

她安靜地守在旁邊。漸漸地，江馳終于平靜下來，呼吸逐漸變得均勻平穩，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夏栀拿起被子，輕輕給他蓋好，又悄悄拉高一些，直到他的肩膀都被包裹在溫暖裡。她站在床邊，垂眸注視着他熟悉的臉龐，鼻尖突然有些酸。

她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他了。她曾經見過他在籃球場上飛揚的笑臉，湖邊散步時明朗的笑聲，會議上自信的神采，還有，海風中，他受傷的表情，隐忍又倔強……唯獨沒有見過這樣沉靜入睡的時候，透着一絲脆弱。

窗外，雪越下越大。路燈下，能看到雪花在狂舞。夜色深沉，天地間一片寂靜，隻有偶爾的雪聲與夜風低語。

夏栀心亂如麻，思緒紛亂。她不想他因為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受傷。可是她卻無意中，一次又一次刺傷了他。

突然，江馳輕輕動了動，喉嚨低低地發出聲音：“水……”聲音微弱沙啞，帶着幾分幹澀與無助。

夏栀一愣，連忙走到料理台，倒了一杯溫熱的水，她試了試水溫，快步走回床邊，一手扶起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水杯遞到他嘴邊。

江馳的唇微微動了動，費力地喝了幾口水。他的喉嚨滾動着，随之發出幾聲低低的咳嗽，像是在努力緩解那份難受的幹澀。

夏栀把水杯放回桌上，又輕輕扶着他的肩膀，讓他重新躺下。

他的眉間還是微微蹙着，似乎在沉睡中也無法徹底安甯。夏栀輕輕伸出手去，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心，想撫平他蹙起的眉頭。

窗外，雪還在下着，片片雪花在路燈下翻飛着，夏栀感覺自己的心就像窗外的風雪一樣紛亂。紛紛揚揚，難以平息。

第二天，江馳醒來的時候，頭還是昏沉沉的。身上蓋着被子，被子帶着淡淡的馨香。

他茫然地擁着被子坐起身，四周一片靜谧，一時不知身在何方。

窗簾沒有完全拉上，晨光透過縫隙灑進來，與台燈柔和的光線交融在一起，透着一層冷冷的雪光，像是為房間籠上一層朦胧的薄紗。

江馳的目光緩緩掃過房間，終于停在了沙發上。他的呼吸瞬間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