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她按着胸口，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沉甸甸的，幾乎無法呼吸。最終，她還是放下了手機。

幾天後，叔叔一家來做客，熱熱鬧鬧地，期間問起她生病的事。堂妹夏荷拉着她聊了一會兒天，話題輕松又瑣碎，氣氛一派祥和。

夏栀臉上帶着笑，但心裡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熱鬧的時候還好，一安靜下來，心裡就空空蕩蕩的。

她怕媽媽看出端倪，努力跟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

幾天後，學院研究生管理辦公室的老師聯系了夏栀，向她詳細說明了公派博士培養項目的手續辦理流程。

她需要提交一份公派博士申請報告，詳細闡述研究計劃、攻讀博士的必要性、研究方向、預期成果、訪學單位以及培養時間等内容，同時附上導師推薦信、個人學術成果清單等材料。

夏栀按照流程逐一準備。

幸運的是，她已經有護照，不用額外辦理，但日語培訓、簽證申請、學曆認證、以及京都大學的正式錄取手續，仍然需要一一處理。

更重要的是，她還要向國家留學基金委（CSC）提交公派資助申請，等待審批通過，确認最終的資助額度和生活補貼标準。

寒假期間，她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在這件事上，奔波于學院、國際處、基金委、導師之間，整理材料、完善申請、等待審批……

事務繁雜而瑣碎，她忙得沒時間多想。

直到所有材料終于提交完畢，桌上那一疊蓋着鮮紅印章的公派文件，昭示着這一切塵埃落定，她盯着它們看了許久，心裡輕松了些，卻又莫名湧上一絲空落感。

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夏栀的精神漸漸恢複。春節期間，她們家和叔叔一家都去了爺爺奶奶家過年，享受着天倫之樂。

但即便是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她依然覺得心裡像少了點什麼。

确定了出國之後，夏栀給莊恪打了個電話。對于莊恪，她是抱歉的。

電話那端，莊恪沉默良久，“三年……”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夏栀下定決心，“莊恪，我很珍惜我們的大學同學情誼。可是……”

她頓了頓，咬了咬下唇，終于說出那句藏在心裡已久的話：“我們就還是大學同學吧。”

電話另一端，莊恪又是一陣沉默。他的聲音低了些，卻依然溫柔：“如果我願意等你呢？”

“莊恪……”她輕聲說道，語氣溫和卻透着堅定，“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這三年，我希望你能把時間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我不想耽誤你。”

莊恪沒有馬上回答，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沉穩：“夏栀，我并不覺得你是在耽誤我。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都尊重你的決定，但你不用急着給我一個答案。”

“對不起。”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靜默，像是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最終，莊恪低聲說道：“好吧，我知道了。祝你一切順利。”

電話挂斷，夏栀握着手機，心裡五味雜陳。

離開學還有幾天時間，夏栀提前到了學校，還有一份文件需要到學院辦公室手寫簽名。終于一切手續都完成了。她松了口氣，卻也意識到，離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臨走前，她決定去導師王教授家當面拜别，感謝王教授對她的支持和推薦。

王教授和師母在家裡熱情招待了她。師母做了夏栀最喜歡的菜，王教授看着她，語氣和藹又鄭重：

“這次去京都大學，除了推進課題組的文獻整理工作，對你個人的職業發展也極其重要。對高校老師而言，讀博是學術生涯的一個關鍵節點。希望你珍惜這次機會，沉下心來，把博士論文的研究方向打磨得更清晰。”

師母接過話頭，有些不舍地說：“你這麼一走，還真是舍不得，但年輕人就是要多出去看看，開闊眼界。照顧好自己，到時候常跟我們發消息，别讓我們擔心。”

“師母放心，我會經常跟您彙報。”夏栀笑着保證。

飯後，王教授拿出一張寫着聯系方式的便簽遞給她，說道：“之前電話裡和你提過，京都大學那邊有國内幾個高校的合作團隊，專門做稀有文獻資料的整理和彙編。其中一位負責老師，姓周，是我老同學的弟子，我已經提前打過招呼，托他多照應你。到時候，有任何學術上的問題，或者生活上的困難，都可以直接聯系他。”

夏栀雙手接過，鄭重道謝：“謝謝老師，我一定會珍惜這次機會。”

王教授擺擺手，語氣依舊溫和：“學術的道路漫長且孤獨，但如果方向清晰，堅持下去，終會有所成。等你博士順利畢業，回來再見。”

夏栀從王教授家出來，夜色已經降臨，初春的風還有幾分寒意。

她在學校門口下了出租車，走回公寓，校園裡路兩旁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芒。學校還沒正式開學，校園裡顯得格外安靜，隻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低低回蕩。

她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影影綽綽中，前方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夏栀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心猛地一跳，目光緊緊盯着那個方向。她定了定神，仔細看去，卻發現那隻是一個背影相似的陌生人。

她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随即苦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經曆了一個寒假的休整，她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但心底仍有一道微微刺痛的傷口，不動聲色地提醒着她，那份藏在心底的感情并未真正遠去。

夜風拂過，她擡起頭，望着深沉的夜空，幾顆稀疏的星星挂在天幕上，微弱的光卻依舊努力閃爍着。

明天她就要飛去日本了。可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卻複雜得難以言喻——

平靜中帶着幾分不安，釋然裡夾雜着一絲隐隐的苦澀。

她低下頭，重新邁開腳步，沿着安靜的小路向公寓走去。昏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身影上，拉得又細又長，直到融進夜色中，一點一點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