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爵海岸杯”公益廣告比賽既展覽活動,已經進入了作品評選環節。
陳幸予和公司的創意總監白海鳴搭檔,合作設計出了一幅以“反對原生家庭暴力”為主題的公益廣告,作品參選後,頗能打動人心,也赢得了專業和大衆評選的一緻認可,得票一直很高。
面對最近頻繁傳來的誇贊,陳幸予一直都報以謙虛的微笑,并把成績歸功于創意總監白總的設計和呈現。
白海鳴白總其人,作為維盛營銷的創業元老,風格多少有點恃才而傲,面對任何褒揚,從來都是漫不經意,唯獨這次,聽說被陳幸予恭維時,他臉上有些溫和顔色。
白海鳴初次和陳幸予交流想法的時候,先和她進行了一次“二人頭腦風暴”:
他讓陳幸予把腦海中和主題有關的、碎片化或者是模糊化的印象,先表達出來,然後再從中選取設計靈感和素材。
一開始,陳幸予說的,隻是泛泛而談的大衆印象,這讓白海鳴有些不滿意,直言她沒有好好地、深入地去了解這個被傷害的群體,也沒有好好去感受他們的痛楚。
面對批評,陳幸予隻是露出勉強的笑,但後來幾次,她還是說得不疼不癢,有些敷衍。
直到離交稿日還有三天,白海鳴終于沒忍住,劈頭蓋臉,對陳幸予一頓責罵和貶損:就這還金牌策劃?這點共情能力都沒有,能寫出什麼好文案!陳經理我看你不是高冷,是有點不懂人情!
第二天,陳幸予就頂着一張灰突突的臉,交上來一張手寫文稿。
字迹有些潦草,但也能看出句子寫得相比之前明顯走心了,有一組文字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最害怕的瞬間,也許,不是挨打的時候,而是這之前,Ta揮起手,你卻不知道巴掌或拳頭會落在哪裡的那一秒;
最難堪的感覺,也許,不是被迫吃光被嫌棄做得不好吃的飯菜,而是還要吃掉不小心掉到地上的
最難過的事情,也許,不是被吼叫被辱罵,而是有那麼一時三刻,你真的覺得,Ta說的沒有錯。
……
大概搞藝術的人天生敏感度比較高,白海鳴看着這組文字,心裡驚覺,這些觸及到細枝末節的感受,難不成是陳幸予紮進了自己内心的傷疤,生生扯出來的?
他忽然就理解了她之前的敷衍和抗拒,而後便給了她很多肯定。
雖是不經意一瞥,他還是看見,當時陳幸予松開了摳着指甲的手,很多個指甲的邊緣,露着紅紅的暴皮或是裂痕。
很快,以這組文字為靈感的海報設計做了出來,白海鳴問陳幸予的意見,得到的是陳幸予握着海報初稿,眼裡裝滿了震撼和感激,對他說:“謝謝您,白總,謝謝。”
對于那天不留情面地呵斥,白海鳴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所以當陳幸予向他提出私下請求的時候,他痛快答應了。
因此,公益廣告公開展覽評比那天,沒有出現項目負責人陳經理的身影,在之後精簡的頒獎儀式上,也沒有出現獲獎人陳幸予和白海鳴。
領獎人是沈言澈,畢竟作品代表的單位是維盛營銷咨詢公司。
會後的采訪環節,原定是廣告設計者談談制作的心路曆程,也臨時變成了由沈言澈代為發言,發言的稿子,是白海鳴在展覽當天早上臨時交給沈言澈的。
當時白海鳴拍着沈言澈的肩膀,對他耳提面命:
“臭小子,趕緊給我背下來,一會采訪你上,别問為什麼,問就是你們陳經理特意為你申請的。”
沈言澈震驚之餘先是疑惑,他問:“所以陳幸予今天不來了?她沒跟我說啊!”
白海鳴不耐煩:“那肯定是公司有其他安排,你趕緊背詞!”
采訪結束,沈言澈給陳幸予發微信:
【你做什麼去了?】
同在會場的時刻等待陳幸予回信的,還有應邀前來參觀的程故舟。
從停電那晚開始,将了陳幸予一軍的程故舟,對陳幸予的追求越發明顯。
他不是專門挑維盛營銷的員工都下班的時間過來,等她一起走,就是不定時派人給她送小點心下午茶。面對見到他時笑得耐人尋味的同事們,他也都回以坦然和禮貌的笑。
陳幸予好像也被他圍堵式的主動出擊磨得沒了脾氣,這幾日,對他的熱情笑着照單全收,但他每每想再進一步的時候,哪怕隻是碰碰手,她就又像隻受到驚吓的貓,炸着毛跳得遠之又遠。
之後陳幸予的作品上線,程故舟第一時間就看了。
除了默默為她拉票以外,他并沒有幫她大肆宣傳轉發。看着她作品中那個背影破碎的小女孩,他心疼大過于驕傲。
其實程故舟也不願回想,陳星時葬禮那天,他去探望和幫忙時看見的,陳幸予在屋裡被她媽媽揪着頭發一邊踢打一邊低聲咒罵的慘狀。
當時她爸爸一直在樓下的靈堂,忙着接待前來吊唁的賓客,她媽媽踢打陳幸予的時候,看起來手上根本沒留着勁兒,幾乎是發瘋般的發洩,但是陳幸予一聲都沒吭,一滴眼淚都沒掉,她始終緊閉雙眼,半躬半縮着身子咬牙忍着。
他沖過去把她抱在懷裡的時候,不知道她已經被打了多久。
他讓同去的他老媽馮薇女士攔住了陳幸予的媽媽,自己把陳幸予帶下了樓,可陳幸予卻拉着他躲開了她爸爸,說是不想讓她爸爸看見她,怕她爸爸再替她擔心,怕她爸爸更加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