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家事,程故舟向來很少置喙,他當時隻說了句:“我倒是沒聽出來,這裡面有陳幸予半點錯。”
所以,當程故舟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時,他知道,陳星時能聽出來,也能感覺到。
大概是自覺說不過去,陳星時便給自己找台階下:“我媽給我的生活費,我都偷着給陳幸予了,你有空就多替我去看看她吧。”
程故舟當然嗤之以鼻,“現在不說我是觀察期了?”
陳星時還嘴硬:“這不就是對你的考驗嘛……”
程故舟回罵了陳星時一句就挂了電話,隔天直接飛去了陳幸予的大學看她。
那天陳幸予本來是滿滿一天的課,可程故舟卻帶着她統統翹了。
起初陳幸予還有些忐忑不安,程故舟拎着她耳朵教她:不翹課的大學不完整,不皮一下的青春不作數。
于是陳幸予也慢慢放開了,表現出小興奮小激動,程故舟趁機問陳幸予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陳幸予想了半天,最後憋出了一句:不如去公園逛逛。
聽完,程故舟二話沒說,拽着陳幸予上了出租車,直奔本地最好的商場,到地方陳幸予直發愣:“說好的公園呢?”
程故舟笑着彈陳幸予腦殼,“不要錢的公園什麼時候都能逛,課都翹了,今天你聽我的,不接受反駁。”
程故舟本打算帶着陳幸予,從一樓買到五樓,可一圈逛下來,除了一個發卡和一杯咖啡,陳幸予什麼都沒要。
六樓的法式餐廳,是程故舟最後的堅持,兩個人進去之後,陳幸予坐下來雙眼放空了片刻,而後雙手托腮一臉茫然地問:
“故舟哥你今天怎麼了?好像電視劇裡,背着妻子做了虧心事,拼命想要彌補的丈夫……”
程故舟手裡的菜單停止了翻頁,他緩了半晌,望天興歎一聲,試圖用清白的笑容遮住無奈的眼角。
他笑着開口:“寶貝啊,你想多了。”
陳幸予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為了打消陳幸予的疑慮,程故舟隻好跟她說,是因為這陣子公司的新業務做得不錯,想帶着她買買買慶祝一下。
不過陳幸予臉上的質疑,在她吃到菜品的時候一掃而光,程故舟看陳幸予吃得煩惱盡消的樣子,心想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還是要慢慢帶她玩兒,對她好。
經濟學上,有個二八定律,也叫不平衡原則。這條原則是講在多數情況下,80%的價值或是效果,往往來自于那20%的關鍵原因和行動。這個原則,對程故舟的感情也同樣适用。
和陳幸予相戀那兩年,程故舟的全情投入,不僅填補了他過分自由空蕩的人生,也使得陳幸予對他越發依賴和主動。
後來陳幸予的膽子也漸漸大了,反而是程故舟時不時就能從陳幸予那裡得到意外驚喜。
陳幸予會喬裝成陌生人,捧着一大束獻花,突然出現在程故舟回家的路上,向他打聽他家的門牌号碼,他當然一眼就能識破,卻樂得配合她的演出,花送到之後,她卻轉身就跑回家。
陳幸予會故意在周一早上的七點五十五分,給程故舟發一條表白視頻,惹得程故舟想盡辦法,在五分鐘之内恢複淡定,畢竟主持公司早八的高層會,帶着笑有失威嚴和效率。
陳幸予還會挑着程故舟去國外出差的時候,談起自己又收到了大學同學的表白,稀松平常的态度就像說她今天吃了個冰淇淋。程故舟知道她是故意,卻還是忍不住當場就改簽機票,提前回城找她……
那個把每一個平淡日子都填上滋味的陳幸予,程故舟想要得不能再想要。她完全屬于自己那天,他也有種這輩子都不需要許更大心願的圓滿。
然而現實卻是,人生常難圓滿,所以人們才許願。
程故舟總以為,除了對她的愛和喜歡,讓陳幸予在家庭裡受到的虧欠,在自己這裡加倍得到,她心裡的那片潮濕,一定會慢慢蒸發,她也最終會從家裡出發,走進溫暖,走到自己身邊。
可陳幸予消失的那幾年,他漸漸明白,她生命裡缺失的那部分她想要得到的“好”,他自始至終都代替不了。
陳幸予心裡的那個傷口太大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綿長到可以把它縫合好。
重逢後,他嘗試再續前緣,也嘗試把她拉回到可以重新開始的原點,卻又失敗了。
陳幸予的再次消失,他承認是因為自己操之過急,但也發現了她已經久病成疾。
并不是所有過往記憶裡的潰爛,都能被流水般的時間沖刷治愈。
程故舟在成江寂靜的寒夜裡走走停停,這裡沒有了陳幸予。他拿出手機,又翻出了收藏夾裡那張照片仔細看着。
照片裡,是陳幸予20歲生日那天,她一筆一劃寫下的生日願望。
程故舟在江邊許願,這一次,一定要讓陳幸予的願望實現。